剛要上馬,王老樁忽然又想起一事,聲音森冷地道,“阿策,我們揮師南下時,江家如果還有人活著,就派人去滅了,一個不留!”


    特意交待蘭策,其實也是怕自己活不到那時候。


    誰知道還要等多久呢,他不急,他隻是怕誤事兒。


    江家竟敢欺辱順安公主,不可饒恕。


    蘭策:“......怕是滅不得。”


    王老樁皺眉,“為何?”


    蘭策無奈地道,“王叔忘了麽?順安公主還有個兒子在江家,江止修也是永樂郡主的生父。”


    王老樁:“......那就看著辦,不蹦躂就算了,敢蹦躂還是殺了!公主若是怪罪,便推到老夫頭上。”


    上了馬又歎道,“這親事結得不好。”


    他沒見過江止修,但能配順安公主的,當然得鎮北王這樣的男子。


    唉,這世上總是陰差陽錯,好女嫁賴漢,好漢無好妻。


    ——


    回到石頭城,邵沉鋒趕緊叫人送熱水來給賀芳亭沐浴,也是暖一暖身子的意思。


    等收拾好已是後半夜,兩人卻還沒睡意。


    邵沉鋒教賀芳亭怎麽把青玉扳指變為印信,又怎麽複原,先示範一遍,再手把手地教。


    當年福莊長公主教會父親,父親回來又詳細告訴他步驟,怕他忘記,還時不時提醒,這是隻存在於他們父子間的秘密,母親和兄弟們都不知道。


    窩藏赤甲軍也是秘密,隻有少數人知情。


    就連離得最近的鐵豹軍指揮使,也不知道他們的來曆,隻以為是父親悄悄從中原網羅來的軍中好漢......其實這麽理解也沒錯。


    確實是悄悄網羅來的,也確實是軍中好漢。


    令他遺憾的是,隻教了兩次,賀芳亭就會了。


    “老王爺乃是守信的君子!”


    賀芳亭歎道。


    答應母親的事,老鎮北王全都做到了。


    如果他起了壞心,大可派人盜取赤甲軍印信,再找人冒充她,王老樁、錢大山等人深居簡出,根本分辨不出真偽,還不是他說什麽是什麽。


    赤甲軍也就真正落入了鎮北王府手裏,成為鎮北王府的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雙方都默認赤甲軍隻是客居,行動自由。


    邵沉鋒:“那我呢?”


    賀芳亭一笑,“你也是君子。”


    邵沉鋒將她摟在懷裏,摩挲著她的肩背,眼裏有著真切的惋惜,“嶽母大人若能再信任父王一些,就更好了。”


    那樣的話,也許就會把芳亭托付給父親,讓他帶回朔北。


    他們便會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賀芳亭就事論事,“親生父親都不可信,我娘又怎敢全然信任老王爺?”


    先帝坑害先太子,這事兒對先太子來說是一種致命的打擊,對福莊長公主又何嚐不是。


    曾經慈愛的父皇,仿佛隻是裝出來的假象,表皮之下藏著一顆冷酷無情的帝王之心。


    最該信任的人都不能信了,那她還能信誰?


    選擇將赤甲軍交給老鎮北王,信其人品應該隻是其一,最主要的原因,是鎮北王府同樣被皇帝忌憚,彼此立場一致。


    但這已經是她信任的極限了,怎麽可能把女兒也交托?女兒,當然是應該交給血親撫養。


    邵沉鋒:“還是很可惜。”


    他們白白錯過了三十多年的春秋。


    越與芳亭相處,他越有身心契合的愉悅之感,甚至對江止修產生了深深的妒忌。


    那樣一個淺薄卑鄙的人,何德何能擁有芳亭這麽久?更可惡的是,他竟然還不珍惜!


    賀芳亭拍拍他堅實的手臂,“守寧,莫看過往,隻看前路!”


    過往已定,追思毫無意義。


    前路還漫漫,等著他們一步一步走下去。


    邵沉鋒像是歎息,“芳亭,芳亭!”


    心中愛極,一手扣住她的後腦,親上柔軟朱唇,先是溫柔交纏,後逐漸加深,一起跌入厚實溫暖的錦褥中,抵死纏綿。


    次日起得遲,但賀芳亭也未誤了正事,先交待青蒿一番,又叫來外管事菘藍,給了他們十萬兩銀票,讓兩人跟隨邵大、邵二送去靜水原,交到王老樁指揮使手裏。


    派青蒿同去,是想讓她代自己看望赤甲軍的家眷,順便了解一下他們的生活狀況,看看是否有能改善之處。


    之前赤甲軍是鎮北王府養著,現在該她了。


    晚上看時機合適,對邵沉鋒笑道,“守寧,我到你家,約莫也有些麻煩事。”


    無論新嫁還是二嫁,有些事情都避免不了。


    雖然姝兒心思坦蕩,但她也幾乎是明說了,她外祖家不好打交道。


    還有公羊先生,也暗示過二房、三房很難纏。


    至於邵沉鋒的母親葉老王妃,據他自己說,是位寡言少語,與世無爭的善良人,但她對此未置可否,打算見麵後自己判斷。


    江止修也曾說他母親善良單純呢。


    邵沉鋒認真道,“莫怕,我會幫你。”


    賀芳亭搖頭,“不是這意思。我是想說,我不向你求助,你便不要插手,由我自己來處理。”


    邵沉鋒又不可能隨時在她身邊,還能事事指望他不成?


    她得自己盡快立起來。


    再說她也不願意嬌弱地躲在邵沉鋒身後,這不是她的風格。


    雖然江止修對她濃情轉淡,原因之一就是她不夠嬌弱,不會像菟絲花一樣依靠他,但她不想改變。


    她本可以做參天的巨木,為何要做菟絲花?


    任何人因此而不喜歡她,都不是她的問題,是他們的。


    邵沉鋒握緊她的手,輕聲道,“好!”


    這就像一軍之帥,縱有朝廷的任命,也得自己立威,往後才能得心應手,令行禁止。


    他也相信芳亭有這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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