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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醉白不答,卻是上下打量方歌城,然後一拍方歌城肩膀,“嗯,終於像個人樣了,還是有那麽個青衣少俠的模樣,不錯不錯。”


    方歌城嘴間綻放一絲捉摸不透的笑意,楚醉白身子凝了凝,驚疑不定。忽然方歌城看著楚醉白身後,“咦”了一聲,楚醉白心頭奇怪,回身去看。


    “砰”的一聲,楚醉白隻覺得背後唉了一拳,正在回身,腳下又被人一勾,“哎喲”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


    楚醉白跳起來,隻看見方歌城促狹的笑著,口中說道,“十年不見,你小子怎麽變得這麽sā包了?嗯?看看你這身白袍?你是去牢籠耍帥還是救人的?想必那夜行衣扭捏死你了。“


    楚醉白咧了咧嘴,哈哈大笑,起身撣了撣白袍上灰塵,與方歌城勾肩搭背,向酒樓走去。


    安定雖孤城,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城中客棧,小食鋪,驛站,鏢局一應俱全,自然也有酒樓。天福樓就是安定城號為第一的酒樓。


    天福樓位於安定城zhngyāng,四坊大街路口,高四層,黃沙染不透朱門倚翠,畫欄潑墨,不僅高於城樓,登臨樓頂,甚至能隱隱望見遠處鳴沙山上一點猙獰。


    方歌城與楚醉白走入天福樓,選了個四樓臨窗的位置,點上了一桌酒肉。肉是西北羊肉,腥味不掩卻美味酥嫩。酒是秦酒,凜冽灌腸又帶著一絲甘甜。


    窗外是難得的初冬明媚陽光,隨著秦酒入喉,二人渾身湧起一陣暖意,楚醉白笑道,“方大哥,我看你眉宇略帶惆悵,可是為了張羽沉的事?”


    方歌城眉頭蹙起,歎了口氣,抿了口烈酒,向楚醉白說道,“醉白,這張羽沉逃遁不知所蹤,幕後主使是誰,我全然沒有頭緒,心中一時煩惱。”


    楚醉白渾不在意,哈哈笑道,“方大哥,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急麽?你難道沒聽見我說我師門所在麽?”


    方歌城兩眼放出光華,疑惑的說道,“流觴樓?”


    楚醉白眼中閃過得意與欣慰的光芒,抬頭看向窗外。窗外是一輪明ri與瀚海黃沙,顯得有些寂寥。


    楚醉白良久方才輕輕說道,“當年你們走了以後,我過了一年才得到家母首肯,去西子州天巍山尋找你們。隻是不想,天巍山前一片血痕,我聽路過的江湖人士交談,才知道,才知道,柳叔叔已經去了。”


    方歌城聽到此處,低頭歎了一口氣,手指略微顫抖,輕輕敲在桌上。


    楚醉白繼續說道,“我當時一個幼稚孩童,卻身負長均重劍,幾個江湖客看的奇怪,就要強行搶奪,還好天主路過,將我救了下來。”


    方歌城眉毛皺起,“天主?”


    “嗯,被稱為天下第一高手的流觴樓天主蘇爐灰,啊。。。。。。”


    說到這裏,楚醉白方才想起方歌城恩師唐龍遊正是戰死在蘇爐灰手上,自知失言,慌忙捂住了嘴巴。


    方歌城卻是一聲長歎,眉宇間盡是憂傷,倒過一杯秦酒,一飲而盡。


    楚醉白小心翼翼的問道,“方大哥,請恕我失言,不過我想問,你恨天主麽?”


    方歌城又是一口烈酒入腸,看著窗外寂寥的天地,悠悠說道,“我不知道。”


    楚醉白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說,你會找天主報仇麽?”說完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方歌城,神情甚是緊張。


    方歌城看了看楚醉白,卻是輕輕一笑,“醉白,你也太小看我了,你是流觴樓的人,柳叔叔是流觴樓的人,蘇,嗯,沒什麽,總之,流觴樓並非什麽魔教我是知道,而且,流觴樓與倚劍派之間流的血已經夠多了,我不會在意的。隻要蘇爐灰不曾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是不會去找他報仇的。”


    頓了一頓,拈過一顆花生米,輕輕的嚼碎了,又輕輕摸了摸照雪劍,才繼續說道,“當然這些年,也的確沒聽說流觴樓做了什麽。不過麽,如果蘇爐灰,以後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就怪不得我去找他算總賬了。”


    楚醉白看著方歌城,突然“噗嗤”一笑,“方大哥,人家可是天下第一。”


    方歌城神情凝重,看著天地風沙,搖頭說道,“方某心中所念,天下正道清平氣,聖人有雲,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楚醉白看了看方歌城,輕輕一笑,“好了,方大哥,知道你是這個臭脾氣,不過,你能原諒天主也是好的,畢竟天主也很無奈。”


    方歌城卻是淡淡搖頭,“醉白,抱歉,我知道蘇爐灰的不得已,但是我無法原諒一個殺死恩師的人,我隻能做到抹除殺心,盡量停止流血。”說完呆呆看著窗外,歎道,“這鮮血起了,真難停啊。”


    楚醉白瞥了眼方歌城,一時也是無語,咳嗽兩聲,繼續說道,“總之,我就這麽跟著天主上了天巍山。不過天主也沒空管我,我從小心仰柳叔叔,愛屋及烏,倒也對流觴樓充滿向往,索xing就入了流觴樓。”


    從此,就是匆匆十年歲月啊。


    楚醉白搖了搖頭,繼續說道,“總之我現在已經是流觴樓弟子,倒不是欺騙馬陸。張羽沉受了重傷,必然不能持久土遁,我們等到明ri,大概我流觴樓線報就能將情報送來我們手上了,所以方大哥不用著急。”


    方歌城搖了搖頭,閉眼想了一下,才慢慢說道,“醉白,我想知道,你為何能及時出現在安定,僅僅為了幫助我,又為何能夠動用流觴樓眼線?”


    楚醉白這次卻是沉默了,良久方才說道,“是有人托付我,我才知道的。”


    “是誰?”


    楚醉白搖頭,“抱歉,這卻不能說了。不過,我相信他對方大哥沒有惡意。我能感覺到。”


    方歌城手指輕扣桌麵,喃喃說道,“流觴樓中,有人要救我?難道?”眼中卻閃過那道清冽的倩影,方歌城問道,“那醉白,我問你,流觴樓中,一貫可是天主發號施令?”


    楚醉白卻搖頭,說道,“天主甚少理事,教務多由曲水閣主掌管。”


    “曲水閣?”


    “嗯,當年一戰,流觴樓也是死傷慘重,左右護法,月玄,流盈,出雲三閣主,四大長老,九分舵舵主,死傷殆盡,天主成立曲水閣,與流觴樓遙遙相對,任命流盈閣主段醉遙遺孀星舞出任曲水閣主,處理ri常教務。後來星舞病逝,就由其女讚代。”


    方歌城肩頭一聳,“段醉遙年不過四十許,其女也當青chun年少,難道現在掌管教務的曲水閣主是名青年女子?”


    楚醉白淡淡的“嗯”了一聲。


    方歌城心中暗暗想到,“難道,曲水閣主這的是蘇姑娘?罷了,醉白不願意多說,我又何必多問。”


    想到一事,卻是問道,“聽說當年流觴樓右護法司馬徒主張報複天下,被流觴樓天主當場擊斃,可有此事”


    楚醉白仔細想了想,說道,“那時我還沒到流觴樓,不過聽說司馬徒的確主張血腥報複,被天主拒絕,至於是不是被天主擊斃,我也不知道了。”


    說完,舉了舉杯,加滿秦酒,放聲長笑,“方大哥,如今煩惱盡去,明ri怕是就要開始奔波千裏了,今ri不醉不歸!”


    方歌城青衫一動,與楚醉白一碰,舉過酒杯,一飲而盡。


    少年意氣起,一轉十年逝。青山依舊在,青衫白袍動。


    飲,飲出十年來的相思,十年來的生死許,十年來的孤獨劍歌,十年來的牽掛。飲盡那認識哀傷,悲愁無限。


    即便孑然負劍走天下,身後總還有一個生死與共的兄弟,此生更何求?此生無所求!一劍淩煙雲,一劍走龍蛇,二人的手掌緊緊相握,眉目裏都是颯爽英姿,與歡喜無限。


    少年意氣青山濕,一飲解千愁。酒中有真味,或者豪放凜冽,或者柔情醉人腸,或者一杯肝腸斷,或者一飲馬上催,然而不論什麽酒,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能解萬古愁!


    誰言少年不知愁滋味?隻是少年心中有太多熱血,兄弟,正氣,淩雲意氣,將那憂愁,和著秦酒一醉消散。


    明ri散發自負劍,江湖奔波走千山。今ri且飲杯中酒,知己兄弟醉千愁!


    那衝霄的意氣,那縱酒放歌的豪情,都在今ri釋放。


    方歌城與楚醉白且飲且笑,且歌且吟,明ri複月升,瀚海黃沙都成了明月清輝,酒中豪情揮灑,將那十年生離,盡都埋進了那如玉的月光。


    月光清冷,沙海靜寂,寂寞而蒼遠,可是二人心中意氣,就如鳴沙山下月牙清潭,倔強的散發出生氣,從一片寂寥中生生開出了跳躍的生機。


    二人這番豪飲醉歌,直到天福樓打烊,方才結束。一襲青衫,一領白袍,攙扶著,搖搖晃晃的向客棧走去。


    方歌城醉意朦朧,心頭卻覺得安全,安穩,緊緊拉了一把楚醉白,喃喃說道,“身邊有兄弟,真是好。”


    楚醉白隻是悶哼一聲,最終嘟噥了幾句,也不知道聽沒聽到,隻是歪歪斜斜的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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