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言走到了西區的文化走廊,一座美術館前景致優雅,有長長一條燈路。兩側鋪著窄窄的地磚,滑的很,明具英一邊悶悶地接雪玩,一邊在地磚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前滑。


    追他……


    不是吧。這句到底是真的,還是孟雲闊說的沒譜亂說啊?


    明具英雖感情經歷為零,但其實一直挺受歡迎。還是小豆丁的時候已經有眾多豪放女子邀請他爬樹打雞,青春期開始後更不用說。


    當時他們縣城流行的男性審美還是強者為王,霸道黑皮最為吃香。明具英從小瘦瘦高高,細皮嫩肉,小時候被抽條袋管的煩,脾氣還不好,在學校冷若冰霜,整一個主流外人物。但他通過一己之力,成功扭轉全校審美,隻是他忙著中二,不知傷過多少女心。


    大學期間他認清了自己的宿命,對情感故事更要退避三舍,不過他跟誰都玩得來,脾氣也好了,又不花心亂撩,人物形象相當完美,追他的帥哥靚女真的不少,隻是他本來就有點遲鈍,對別人也沒表現出過興趣,最後女生傳他是個gay,gay則傳他是直男,至今也是他們那屆的一大謎團。


    總之要說被人追,他可是相當有經驗。


    不過明具英現在也迷惑了,他也算是經歷過一點小風小浪的,怎麽麵對韶頁隻有大腦當機的份。


    就像現在,又感覺一切都十分縹緲,韶頁在說話,但卻像是在很遠的地方。


    那些聲音從某個縫隙裏鑽進來,在他腦袋裏頭碰碰撞撞,就是組不成句子,讓他沒法明白其中真正的含義。


    明具英低著頭,放棄去聽,癟著嘴猛地踢了下地麵,腳跟再用力一推——


    整個人飛了起來。


    在淩空的零點零一秒裏,他的大腦高速迴轉起來,先是最簡單的情況確認。


    媽的滑倒了。


    緊接著,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之前菜菜在休息時拉他看的鄰國電視劇,屏幕上氣急敗壞的女主奮力甩著手,要掙脫一臉深沉的男主,突然似有什麽難以解釋的非科學力量,讓她猛地一跌,再拉住男主袖子一拽。男主電光火石間不僅攬住了女主,還在空中進行了一個換位托舉,最後男主墊在下麵,兩人摔在地上,最後的最後再十分順便的嘴兒碰上了嘴兒。


    菜菜當時一臉癡笑著評論,俗套!但我喜歡!明具英記得自己最後興致勃勃的跟著菜菜看了一整個待機時間,也記住了摔倒=親嘴的偶像劇定律。


    在他身體向後倒下的瞬間,明具英在心中發誓,自己絕對不是在期待什麽定律,這是本能,人類的本能——他往旁邊伸出手,同時大喊:「哥———救我!!!!」


    拽空了。


    明具英沒有慌張,冷靜地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旁邊的欄杆,避免了尾椎骨的激烈撞地,還算輕柔地摔在地上。


    明具英半撐著身體,看向韶頁——


    他是真的站得很遠。


    韶頁在他十步開外的地方,舉著手機的手僵在耳邊,定定看著他。


    片刻後終於對著電話幹幹道:「先掛了。」再大步走了過來。


    明具英呆坐在地上,突然奮力往後滑動了兩下,嘴裏高喊:「我沒事我沒事我沒事我沒事……」


    韶頁走近,拍了拍他抓住欄杆的手,意示他鬆開,再把他拽了起來。


    就在兩隻手相觸的一瞬間,明具英突然有種說不清的感覺,神秘而溫暖,像有什麽力量從韶頁手上傳來,包裹了他整個身體。


    明具英一時不想放開,握緊韶頁的手,手背朝上,直直看著。


    韶頁的手是件公開的藝術品,所有漂亮的形容詞都可以套在這雙音樂人的手上。但關於韶頁的手,更為引人注目的從來是那多到繁雜的戒指。


    韶頁喜歡戴戒指,多的時候兩隻手上六七個也有可能,而最少也會有兩三個左右。已經成為了他個人的標誌。喜歡的會去讚美他能搭配好這麽多戒指的審美,不喜歡的則認為這是韶頁在時尚上最為古怪與落俗的地方。


    而明具英現在握著韶頁的手,並感覺不到他手掌的溫度,反而像是從冰冷的戒指上獲得了某種奇異的力量。


    「……想讓我牽著你去醫院?」


    聽到韶頁的聲音,明具英一下驚醒,連忙放開手。


    好你個小直男,很能拉著人家手不放了!


    韶頁看他神色有點恍惚,問:「摔得怎麽樣。」


    明具英這才想起來剛才出了個大糗,連忙捂著屁股後退了兩步:「沒事沒事沒事沒摔到。」


    韶頁皺了皺眉:「不痛?」


    其實摔當然是摔到了的,即便摔得不重,疼還是有點疼。不過……


    明具英嚴肅道:「真的不用,韶哥,我沒事。我摔多了,真的,我從大葉榕頂上摔下來的時候海城還沒下過雪呢。」


    韶頁沉下臉色:「去醫院看。」


    明具英不要,怎麽能去醫院……


    可韶頁仍然堅持,明具英哼哼唧唧半天後再受不了,終於忍不住叫道:「……韶哥!你知道你載著我去醫院看屁股會發生什麽嗎!!!!」


    「……」


    韶頁頓了幾秒,隻覺得荒唐:「如果是因為我,應該很難導致你要去看骨科。」


    「……」明具英狠狠咬牙:「我臀很翹的!傷不到骨頭!」


    ……


    兩人在落雪中同時沉默,寂靜後,韶頁扭頭髮出了一聲笑:「……知道了。先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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