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遊這話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似的,最後還是靠他好說歹說才把兩個差點老淚縱橫的魔修送走。


    樹間的風一下子就冷清下來。


    繁寧心裏琢磨著什麽,臉上倒是半點不顯,反手就將另一對“姐妹”一起放了出來。


    名為燕洛的意識依舊寄宿在江雲笙的身體裏,而她出現時看向另一個自己的目光,卻已經柔和了許多。


    “感謝你還願意幫助我,很抱歉,我給你添了不小的麻煩吧。”


    麵容柔和下來的江雲笙更傾向於曾經傳言裏那個禮數周全的天才,她還是笑著,隻是眉眼中的鬱色卻怎麽也抹不去了。


    “事到如今,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就叫我江雲笙吧,”她笑了笑,輕輕勾住旁邊魂魄的手,如同在三月裏觸碰到冰雪一般,目光逐漸清醒了過來,“燕洛……已經不再是我的名字了。”


    “……你,你好。”


    旁邊被勾住手的魂魄有些怯懦,像是做錯了什麽一樣,目光始終落在身邊人的身上不曾移開。


    “你決定帶她同行了麽?”繁寧問。


    江雲笙這時候倒是直白起來了,說:“她是因為我們而生的,我沒法對它視而不見。”


    說到這裏,她又垂下目光,輕輕歎了口氣,“至少……在她能夠擺脫‘燕洛’這個名字之前,我不能也不該將她丟下。”


    被丟下的那個人要受多少苦,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了。


    “姐姐,”名為燕洛的存在小心翹起了嘴角,明明是貓妖的形象,眼神卻比吹過的一朵雲還要純白無辜,小心靠近江雲笙的樣子更是像極了還未遠行的乳燕。


    陵遊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稍微有些怪異溫和的兩人組。


    在貓妖看過來的一瞬間,他隻覺得有什麽落在身上的東西開始輕微顫動了。


    “往妖獸之淵的方向去吧,用了九瓣妖蓮的她身上也沾染了氣息,再加上你的靈魂……妖王不會將你們拒之門外的。”


    “他姑且算得上溫柔。”


    “你們最好早些啟程,要是留在這裏……”繁寧淡然補充了一句,“說不定很快就會被睚眥必報的清雲宗宗主找上門。”


    “他這次可栽了不止一個跟頭。”


    江雲笙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時至今日她還會給自己指一條明路。


    她沒有立即回答,隻是看著自己和靈魂交握的手,似乎在用這樣的注視汲取什麽力量。


    良久,她不太適應的應了聲,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清雲宗宗主想要神木,而我想要九瓣妖蓮,這是我們最初的交易。”


    江雲笙埋著頭,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將話說了下去。


    “我調查過,他這樣做……是為了自己的徒弟。”


    “需要神木的徒弟?”繁寧沉吟片刻,緩聲道:“是走火入魔的某位天才吧。”


    “天賦甚至能比得上顧遠舟?”


    “不止如此,”江雲笙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又吐了出來。


    她說:“那個人的天賦比顧遠舟更甚,是清雲宗宗主曾經最抱有期望的弟子,常年待在宗門裏少有外出,能打聽到的隻有這麽多。”


    “……再然後,就是她的走火入魔,自斷修行。”


    “這之後清雲宗處理掉了一批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天才麽?”陵遊被這個突如其來的信息衝擊了一下,神色有些嚴肅,“……還是讓宗主想法設法都要救治的天才。”


    江雲笙點了點頭,想了想自己曾見過的一幕,臉上有些唏噓,隻道:“我知道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說罷,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他不會輕易放棄的。”


    繁寧眨了眨眼,麵上還是那副不該存在在這樣場景的雲淡風輕。


    “這不是巧了,我也沒打算輕易放過呢。”


    陵遊:“……不,你又在惦記什麽啊?”


    “要是我總是這麽好欺負,之後來碰瓷的人一定會踏破大門的——”繁寧拖長語調,不太高興的嘟嚷了兩句:“這可是很浪費時間的事啊!”


    陵遊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追問:“你好欺負……?”


    誰說的?


    他的耳朵是終於要壞掉了嗎?


    “好欺負”這三個字的發音在他的耳朵裏逐漸陌生。


    “那不然呢?”繁寧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捏了捏下巴沉思,“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按照我說的做……這種趁虛而入的好機會可不是總是有的。”


    陵遊:“……”


    他意識到有什麽東西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


    話還沒說完,一隻被養的油光水滑的仙鶴飛了上來。


    陵遊被迫將還沒說完的話咽了下去,然後,他看見仙鶴從自己爪子下麵叼出來一封信。


    “嗯,來的正是時候。”


    繁寧朝著兩姐妹的方向擺了擺手,指了東邊的位置將人送走後,盤腿坐在了旁邊滿是落葉的巨石上。


    一雙長腿曲著,表情看上去很是耐人尋味。


    陵遊湊上前看了一眼,一瞬間表情跟著變化起來。


    “什麽叫做撬走了‘江家的資源’?”他懷疑自己不認識字,瞅了眼落款,意識到這封信是從哪裏上來的後,咂舌,“我們月離宗還有和清雲宗搶煉器材料的本事了?”


    “怎麽可能——”


    繁寧半點沒被眼前的繁榮迷惑眼睛,直白說道:“不過是清雲宗和江雲笙的謠言被傳的厲害,江家和清雲宗鬥法,剛好讓我們撿了這個便宜而已。”


    “要是沒有變故的話,搶不了多久的。”


    陵遊還是覺得詫異,但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並舉一反三的反問繁寧:“這一次都成功了,下一次難道還會遠?”


    說完他又覺得困難,歎了口氣,“據我所知,兩宗在煉器人才上差別還是……”


    他話沒說完,但現實遠比說的更加殘酷。


    煉器是很注重天賦的東西,外在條件在怎麽充盈,自身趕不上也是沒用的。


    “但頂尖的煉器師本就很少,”繁寧卻有不同的看法,她簡短回複信件後,直言:“天才之下的才是大部分人,他們所需求的,從一開始就不是煉器師頂端的法器。”


    “這不是很好嗎?兩宗之間的差距已成定局,再去奢求天賦實在是毫無意義。”


    繁寧篤定道:“更何況,我的幫手很快就要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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