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她就不用考慮這個問題了。


    因為,顧遠舟喚完人的下一個動作,是小心翼翼的扯住了她垂下來的袖子,一臨清澈且愚蠢,“你是我的阿箏嗎?”


    秦明箏驟然看向了旁邊的江別鶴。


    江別鶴顯然對這樣的狀況也有些出乎意料,但她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藥修,微微蹙了蹙眉就再次搭手把脈。


    指腹落下沒過兩秒,就被一雙手“啪”的一下打下去了。


    江別鶴:“……?”


    秦明箏看著望向自己的那雙充滿委屈的眸子,一時有些組織不了語言。


    就這麽一會功夫,顧遠舟身上那些曾讓她感到陌生和距離的東西就已經悉數散去了,那雙墨色眸子沒有煉器,沒有旁人,隻剩下她自己。


    “訴求在某種意外的狀況下以不可思議的方式達成了呢。”


    繁寧捏了捏下巴,半點沒有為顧遠舟失去的腦子哀悼的意思,轉而看向了身邊臉色恢複尋常的江別鶴,問道:“這種狀況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


    “撞壞了腦子而已,能治,”江別鶴緩緩搖了搖頭,對上秦明箏有些抱歉的眼神,眼珠子轉動了一下,“你想治嗎?”


    秦明箏:“……這還能不治的?”


    江別鶴很疑惑:“為什麽不能?”


    “你應該希望他多多看到你吧?現在不就好了,隻是腦子不太靈光了而已,”她頓了頓,以一種作為局外人都顯得冷漠的語調繼續說道:“隻記得你了,以後也隻會隨著你的心意改變,這難道不好嗎?”


    季小少爺小心窺視了一下繁寧很感興趣的表情,默默打了個寒顫。


    “我說,你們這樣攛掇真的好嗎?”略微顯得有些正常的陵遊擰了擰眉,側目瞥了繁寧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從心裏冒出了一股寒意。


    他決定為顧遠舟爭取爭取,畢竟他人雖然不怎麽樣,但似乎也罪不至此。


    “……要不,你問問當事人的意見?”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轉向了顧遠舟。


    由於微妙的心情,秦明箏並沒有急著參與現場的討論,而是默默側身想要回避顧遠舟的眼睛。


    她現在的心情很亂。


    就算心裏清楚明白的知道顧遠舟不該被束縛在自己身邊,卻也無法否認聽見江別鶴那些話時,心裏是閃過的一絲竊喜。


    這場追逐實在太久了。


    久到當初說好了永遠會保護她的人,已經能夠遠遠的把她拋在身後,留下一個不尷不尬的位置,不能靠近,又舍不得逃離。


    正因為如此……她才難以放棄,繼續又煎熬。


    “阿箏,”顧遠舟溫熱的掌心喚回了她的神誌,那雙能清晰印出她模樣的眸子正彎著,像是天邊懸起的月牙。


    “我永遠要站在阿箏身邊。”


    繁寧拍手:“這不就解決了,雙向奔赴,我看這人也不會增添額外的麻煩,要不然就這樣好了。”


    “說不定這是上天給的機會呢?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哦。”


    係統瞠目結舌:【不是,宿主……你幹嘛連傻子都騙啊——】


    【這樣有什麽不好麽?我早就想這麽做了,】繁寧嘖聲,半點沒有自己在攛掇秦明箏走向不歸路的錯覺,【可惜上一個聽我說建議的人強得很,愣是下不了手。】


    係統:【那兩個人後來怎麽樣了?】


    繁寧冷笑:【一個活得好好的,一晚能點八個男模,至於另一個……墳頭草都兩丈高了。】


    係統不說話了。


    它萬分後悔自己提起了這麽個話題,因為繁寧現在的表情……簡直比之前翻湧的沼澤還嚇人啊。


    “機會啊……繁寧小姐愛是這麽喜歡開玩笑,”秦明箏捂了捂自己的眼睛,有些無奈的看著莫名情緒起來的繁寧,溫和解釋道:“正因為遠舟這麽說,我才不能這麽做啊。”


    或者說,她本就不擅長從別人身上汲取什麽。


    “我已經沒有現存於世的親人了,遠舟……他見證了我有記憶的所有過去,”風又起,秦明箏按了按自己被吹動的衣袖,臉上的笑意漸漸的也像是樹幹上的新芽一樣,舒展開來了,“我不能抹去那曾存在過的真實過去。”


    繁寧:“就算最後結果不如你所願?”


    秦明箏:“……就算最終結果不如我所願。”


    她將消除怨氣的藥緊緊握在手心,輕輕捂上了眼尾的印記,那曾是終日被脂粉掩蓋的不可說之物,“執念啊,總喜歡叫人麵目全非的。”


    陵遊安靜的聽完這段話,忍不住看向了秦明箏的眼睛。


    ——溫和,無奈,背水一戰的猶豫和釋懷。


    沒有激烈的話語,卻像是擋住那片風的枝丫一樣,縱使搖搖欲墜,也絕不先自斷其身。


    “陵遊,你對此也有什麽見解嗎?”繁寧眨了眨眼,似乎並沒有為自己的建議被駁回而生氣。


    “……我為什麽要有見解?”被驟然提問的陵遊嗓子眼有些幹澀細長的眉眼甚至因此染上了鮮明的困惑和隱晦的不安,“和我有什麽關係嗎?”


    季小少爺捂著半隻眼睛,眼見著繁寧漸漸靠近對方,又把遮擋的手鬆開了更多。


    墨發眸深的女子嘴角勾著散漫而淺薄的笑意,長長的裙擺被風揚起打在旁邊粗壯的樹幹上,走起路來有種難以言說的侵略感。


    但陵遊看上去卻並不覺得被冒犯了。


    他甚至主動往前靠近了一步,就算眼神都不自覺的垂下避開與之對視,腳下動作也沒有偏移半分。


    “如果是你的話,會怎麽做呢?”


    陵遊咽了下口水,原本還清晰的思緒完全被驟然拉近的距離迷得七暈八素。


    係統頁麵的心動值反反複複以小小的數字增長著。


    眼見著兩人的距離即將到達係統拉黑燈的程度,繁寧突然停下了。


    陵遊別過臉就是完全不入腦的回答:“怎麽可能,你怎麽想也不會中這種招數吧?!”


    他頓了一下,又極不情願的小聲說:“……而且你要都這樣了,我不早完蛋了?還有什麽選擇的機會……”


    “……?”


    “哢嚓”一聲,原本曖昧又壓迫的氛圍愣是破掉了一個洞。


    被意料之外的答案暴擊,繁寧頓了頓,微妙的被氣笑了。


    江別鶴站在原地觀察了一會,很有顏色的遞上了一枚藥丸。


    繁寧:“……這什麽東西?”


    江別鶴很有禮貌:“你似乎不太想聽他說話,這是啞藥,在一定的概率下,會產生奇妙的效果。”


    陵遊:“……”


    陵遊一下子就清醒了,對著江別鶴呲牙:“我說,你這種陰謀詭計就非要當著我明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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