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應該沒有什麽惡意,”陵遊小聲補充。


    繁寧看了他一眼,臉上琢磨的表情逐漸恢複平靜。


    “沒惡意就最好,我剛好需要他們幫一點小忙,”她說,“不過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現在,我還是更想知道這位小姐的真麵目。”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被一顆藥丸強行解除變臉的江雲笙從地上爬起來,對著眉眼彎彎的繁寧,臉色極差,“你身無靈力又生性招搖,簡直就是最好的搶劫對象。”


    “繁寧……是我功敗一成,我不會再打神木的主意了。”


    “隻是這樣?”繁寧轉身,被風揚起的裙擺在空中劃出一個鋒利的弧度,“神木?我幾時說過你是因為這個來的了?”


    “我可是放出了消息的,今夜準備和秦明箏小姐徹夜暢談,守衛自然更加森嚴。”


    “秦明箏小姐為此還特意來這邊晃了一圈……如果真的隻是想搶神木的話,你應該會和躺在地上的這些人一樣。”


    江別鶴凶名不顯,修為又不上不下,還是個不注重自身攻擊的藥修。


    而她這次待在秦明箏屋裏,除了一開始就身負消息渠道,目標明確找上來的顧遠舟之外,其他所有人得到的消息應該都是錯誤的才對。


    江雲笙狡辯的動作一頓,繁寧緩緩走近,語氣卻是陡然一轉,“你的目標隻有我,為什麽?”


    “我找錯了,”江雲笙死咬著這句不肯認,語調一下比一下生硬,“我對這裏並不熟悉,找錯了路而已。”


    “很好的理由,但是我不信呢,”繁寧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明明沒有靈力波動,卻愣是讓江雲笙白了臉色,下意識想不起來反抗的念頭。


    “堂堂江小姐,難道真的是這樣欺世盜名偷雞摸狗之輩嗎?這似乎和三年前流傳的評價不太符合呢,”繁寧看著對方垂在袖子裏握緊得近乎顫抖的手,一字一頓,“讓我猜猜,是什麽改變了你?”


    “是那個早逝的朋友嗎?”


    “別提她!”江雲笙神情激動起來,近乎是在壓著嗓子怒吼,“和她沒關係!”


    陵遊一把捏住她激動的雙肩,冷聲警告:“冷靜點。”


    “要不然我不確定能保住你這條命。”


    他看向站到繁寧身後的江別鶴,由衷的感覺到了疲倦,明明他理應是那個最最危險的魔修,卻還要時刻擔心身邊的這兩個人率先做出什麽修仙界無法容忍的事來。


    比如“殘殺同門”,比如“大肆坑蒙拐騙”,又比如“直接殺人上位”……


    陵遊:……


    作為一個真正需要隱藏身份的魔修,他真的太難了。


    繁寧:“還沒決定好要不要說嗎?我對你還是很好奇的,比如驟變的性格……又或者是那個死掉的同伴。”


    她緩緩按住對方逐漸狠戾的臉,淡淡道:“坊間倒是沒有太多她的傳聞呢,但從你對江家的態度來看,她一定不怎麽樣吧?至少在江家人眼裏不怎麽樣。”


    江雲笙臉色緊繃,愣是擠出了一句:“這不過是你的猜測。”


    “猜猜嘛,又沒傷害誰,”繁寧笑眯眯放鬆了些手上的力道,一副事態盡在掌握的樣子,“看來還是猜對了點情況的……傳說中不怎麽被提起的江雲笙的同伴,說不定正是一切的導火索呢。”


    “沒有消息多半也是被江家打壓下去了吧,但很奇怪哦,選擇打壓消息而不是敗壞名聲什麽的……簡直像是在避諱著什麽一樣。”


    江雲笙的呼吸逐漸粗重,她閉上了眼,身體卻在顫抖著。


    漂亮蒼白的臉龐在冷白的光下越發惹人憐惜,簡直我見猶憐。


    可惜,這屋裏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什麽心軟的家夥。


    繁寧更是直接,隨口就是一個反問:“你這副表情,到底是在為我戳穿的秘密而感到難過,還是想著那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呢?”


    “她的身份,我想我已經知道一二了,還需要我繼續說麽?”


    江雲笙重新睜開了眼,再沒有鉗製的自由下抬手仰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再開口時,語氣有一種被打濕了三年的悲傷。


    “你猜到了,總會有人猜到的……她是我的妹妹。”


    江雲笙沒有看著任何人,語氣不知是冷淡還是已經失去了更多的感知。


    “我們本該一起長大,但她繼承了母親的血脈,她是一隻貓妖,於是,因為這一點並不純粹的血,她被拋棄了,”江雲笙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們相遇了,她騙了我很多很多次,是個手段十足的騙子,但在生死秘境中,她……替我死了。”


    繁寧眯起眼:“她叫什麽名字?”


    江雲笙愣愣的,吐出那個名字時,還有一種被掐著脖子的滯澀感。


    “燕洛,”她說,“那隻喜歡撒謊的貓妖,叫做燕洛。”


    “聽著不像是假話,”陵遊冷靜評價,解釋道:“有些世家格外注重血脈傳承,這種混淆了妖族血脈的幼子,被拋棄並不是那麽意外的事。”


    “但江小姐在天才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世家和宗門之間並非多麽友好的關係,甚至充斥著明爭暗鬥……他們不會輕易放開這樣的天才。”


    江別鶴搭腔:“很沒有意義的做法,但是的確存在。”


    存在……卻依然有違和的地方。


    被同行人驗證了說法的繁寧不做評價,她隻是看向了江雲笙躲開的眼睛,在對方一臉“該說的都說完”了的表情中,愉快的選擇了質疑。


    “質疑總比信任容易,但你都這麽說了……”她拍了拍手,“我就勉強信個三分之一好了。”


    ……連一半的幅度都沒有。


    “你看上去並不怎麽喜歡這個妹妹?”


    那又為什麽做好所有的準備脫離江家呢?


    若說是毫無關係,繁寧定然是不信的。


    江雲笙感到煩躁,垂在袖口的手指無意識蜷縮著,“我見她的第一麵就被她賣給了討債的商人。”


    “如果沒有她,江雲笙會過得更好。”


    “你是這樣想的?”繁寧笑的意味深長,目光落在對方再一次勾著衣角的手上,沒有錯過眼裏一星半點的茫然。


    多有意思啊,口口聲聲都是“騙子”“欺騙”的江雲笙,居然在疑惑自己“做出的態度”。


    繁寧莞爾,轉頭就坐在了她身後的椅子上。


    江雲笙前麵的位置全都暢通無阻。


    陵遊見狀也跟著鬆了手。


    “走吧,”他聲音有些淡,眼神複雜了一瞬,“下次別再來了。”


    江雲笙沒應聲,確認安全後,腳步卻一點都不慢。


    “陵遊,真好心啊……”繁寧取出三個杯子,先給自己倒了杯熱茶,音調不急不緩,“但是她完全沒有聽進去呢,說不定還會繼續惹出大麻煩。”


    陵遊狐疑:“……你都快把她底子扒光了吧?”


    繁寧搖頭,笑:“這可沒什麽關係,或許說正是因為這樣,她的下一步才會更加瘋狂。”


    “要打賭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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