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隱藏的可真好。


    剛才那隻被掰斷扔出的木塊,速度極快,從她耳畔擦過的時候,甚至還有很強的風力。


    而他突然衝過去壓製住殺手的速度,也快到連她都沒能第一時間看清他的樣子。


    林蔓蔓驚訝於他的身手很有可能還在自己之上,但更驚訝的是,他竟然會在這裏


    “說,是誰派你來的!”厲梟霆摁著他被掰斷的手臂,骨頭撕裂般的疼痛讓殺手哀嚎不斷,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一句話也不肯透露。


    “你可以嘴硬,但我會想盡辦法撬開你的嘴。”厲梟霆把他扔在地上,一腳踹在他的胸口。


    擦得晶亮的皮鞋在他的胸膛上摩擦著,每移動一下,殺手的嘴角就滲出更多鮮血。


    林蔓蔓覺得,要是厲梟霆再踹上幾腳,這人鐵定就沒命了。


    於是她趕緊上前製止,“先把人送走,我會慢慢審,你這樣他還沒說出真相,就先被你弄死了。我想要的真相,而不是他的一條賤命!”


    厲梟霆皺眉,他倒是沒想到,林蔓蔓竟然也有心慈手軟的時候。


    直到這時,他才稍稍冷靜了下來,轉頭詢問林蔓蔓,“你沒事吧?”


    林蔓蔓搖頭的一瞬,失去反抗之力的殺手突然用盡全力撞開厲梟霆,跌跌撞撞得跑向一邊,手已經伸進了衣服口袋。


    “你想幹什麽!”林蔓蔓大喊一聲,可已經來不及阻止。


    那人用正常的那隻手掏出一顆藥丸,塞進了嘴裏,不到半秒,就抽搐到底,沒了動靜。


    厲梟霆蹲下身,用手探了探他的脈搏,“已經死了。”


    望著殺手嘴角邊不斷滲出的黑血,兩人的心中都是震驚不已。


    對方竟然派出了死士,這種行刺手段狠辣又決絕。


    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海麵,林蔓蔓的心中頓時湧起了無邊的寒意。


    她越是往前調查,越感覺正在接觸一個巨大的謎團。


    可是她身上究竟有什麽秘密,竟讓人這般不舍地要她的命!


    這時,厲梟霆抬眸,略帶詫異得看向她,“你到底得罪了什麽人?對方竟然會派死士來殺你?”


    剛認識林蔓蔓的時候,他還以為林蔓蔓是想利用孩子上位的行跡卑劣之人。


    可後麵接觸的日子裏,林蔓蔓卻一次次顛覆了他的認知。


    她不光學識才華出眾,非常人能及,身邊更像有一個個謎團圍繞著她轉動。


    她就像一個讓人永遠看不透的謎,讓人捉摸不透!


    “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你信嗎?”林蔓蔓攤手,目光坦然得看向他:


    “以前這世上也有很多不喜歡我的人,但是他們也頂多隻是嫉妒我而已,並不會直接派出殺手要我的命。可是自從我回到帝都以後,好像這些殺手就特別喜歡找上我,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這到底怎麽回事。所以厲先生,你倒是說說,我林蔓蔓一個孤兒,究竟有誰那麽想不開,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我一個孤兒的命呢?”


    厲梟霆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林蔓蔓的命運,比他想象中還要艱難。


    想到自己也算是逃過一劫,林蔓蔓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厲先生,謝謝你。”


    厲梟霆的目光深邃,他看著林蔓蔓,聲音低沉:“不用謝,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


    雖然之前那次所謂的親子鑒定,讓他否認了林蔓蔓跟五年前那個人之間的關係。


    可是如今關於孩子的一個謎團都圍繞林蔓蔓展開而來,孩子們的事情要說跟林蔓蔓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還真不敢相信。


    兩人相對無言,氣氛顯得有些微妙。


    為了打破尷尬,林蔓蔓主動邀請:“厲先生,能否陪我喝杯酒?”


    厲梟霆微微頷首,兩人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坐下。


    林蔓蔓倒了兩杯酒,遞給厲梟霆一杯,然後舉起酒杯:“厲先生,為我們今天的幸存,幹杯。”


    厲梟霆接過酒杯,與林蔓蔓輕輕碰杯:“幹杯。”


    兩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林蔓蔓感到了一絲暖意在胸中蔓延。


    海風輕拂,兩人在甲板上靜靜地坐著,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雖然彼此心中都有著疑問,但在這個時刻,他們都選擇了暫時放下,隻是簡單地享受著彼此的陪伴。


    酒過三巡,林蔓蔓感到了酒精帶來的身體升溫,她的思緒也開始變得飄忽,心中的防線逐漸崩潰。


    她眼神迷離,望著波濤洶湧的海麵,一下子陷入了回憶之中。


    “厲梟霆,你知不知道厲梟言他...”林蔓蔓的聲音帶著幾分醉意,“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厲梟霆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她,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你醉了。”


    林蔓蔓笑了笑,笑容中帶著幾分苦澀:“是啊,我確實是醉了。”


    “我和他以前啊,真的真的很幸福。”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陷入了往昔的甜蜜,“我們都很愛彼此,當時覺得啊,這一輩子就是他了。”


    “可是,一切美好都被毀了。”她突然情緒失控,端起酒瓶猛灌了一口,“都是因為那些算計,我失去了他,永遠地失去了。”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咬著牙,不讓淚水落下。


    厲梟霆看著她,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林蔓蔓,別喝了。”他攔下她的酒杯,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溫柔。


    “你別管我!你誰啊!”林蔓蔓甩開他的手,搖搖晃晃站起身。


    她踉蹌著走了兩步,單手撐著桌沿,另一隻手灌滿酒,再次一飲而盡。


    她的心裏苦極了,聲音越來越低,“就讓我放縱這一回吧,我真的真的好累...”


    也隻有用這種方式,才能讓她短暫地逃避現實,不去想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情。


    “林蔓蔓。”


    恍惚間,林蔓蔓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用力鉗住。


    她掀起眼皮,迷蒙間對上了一雙陰沉的雙眼,緊接著,男人低沉的嗓音極近地傳來。


    “別喝了,你真的醉了。”


    “我沒醉,沒有!”她搖頭晃腦得在酒桌上挑選自己想喝的調酒,選了半天,終於拿到了那杯帶有白色氣泡和水蜜桃果粒的調酒。


    熟悉的記憶也在這一刻湧上了腦海。


    “你不能喝酒,就不要喝了,你喝這杯。”那時候的厲梟言,就是這般溫柔地抽走她手裏的那杯長島冰沙,轉而遞給了她一杯白桃烏龍。


    “可是,沒有酒精一點都不好玩兒,我可以不可以就喝一點點。”少女模樣的林蔓蔓眨巴著眼睛,看向眼前的溫柔少年。


    厲梟言耐不住她的撒嬌,拿起自己的那杯白舌蘭,輕輕倒了一點在她的酒杯中。


    林蔓蔓至今還記得那杯酒的味道,水蜜桃味的氣泡水裏摻了少許烈酒,酒的苦和水果味的甜,再加上薄荷的清香,融合成了一種讓她永遠也難以忘卻的味道。


    物是人非,如今坐在自己身邊的人不再是厲梟言,而她,也不再是當年的林蔓蔓了。


    林蔓蔓端起那杯零酒精的白桃烏龍,一口氣喝掉了一半,隨後擰開桌上的那瓶白蘭地,猛地倒進隻剩下半杯的白桃烏龍裏。


    直到那烈酒滲出杯沿流到林蔓蔓的手上,她卻還沒有停止動作。


    “夠了,林蔓蔓,已經夠了。”厲梟霆見狀,抬手抓著她的手腕提醒道。


    林蔓蔓這才將手裏的白蘭地酒瓶放在桌上,指尖握著那杯還在滴水的白桃烏龍,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你知道嗎?這杯酒,原本是沒有酒精度數的。”


    厲梟霆沒有說話,卻從她的眼底看見了悲涼和絕望,心裏莫名揪了起來。


    “是因為當年,梟言帶我來這裏,我不高興他一個人喝酒,硬是想要嚐一嚐,他為了哄我,就在這杯調酒裏加了幾滴白蘭地,後來,商家驚奇得發現,這樣的搭配口感絕佳,所以重新改變配方,給他取了一個很獨特的名字,叫陶蘭之約。”


    林蔓蔓說著,不由得笑了起來。


    可那笑容卻泛著苦澀,每一聲都帶著深深的無奈。


    多麽可笑啊,她與厲梟言,擁有那麽多的回憶,甚至他們去過的地方,都留下了屬於他們兩人感情的證據。


    可偏偏,他們卻留不住彼此。


    眼看著林蔓蔓眼底的目光越來越蒼涼,厲梟霆眉心蹙得更緊。


    他起身猛地拽住林蔓蔓手中的酒瓶,聲音冷沉:“我知道你跟他都非常痛苦,可是事到如今,你們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所以……長痛不如短痛。”


    “什麽啊,憑什麽,我不要!”


    她大手一揮,猛地將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裏格外刺耳。


    “我就喝怎麽了,這瓶喝完了,就代表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徹底成為過去了。你真當我林蔓蔓是那種沉溺於過去,永遠不會振作起來的人嗎?!”


    厲梟霆心底一震。


    “不!我不是!”


    說到這裏,林蔓蔓已經是淚流滿麵。


    可那雙堅毅的眸子裏,卻閃爍著讓人心疼的堅決和冷毅:


    “我曾經我以前是愛他愛到無可救藥,愛他愛得痛徹心扉,但是當年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再也配不上他!他是那樣神聖美好,我這條陰溝裏的臭蟲,又如何能配上猶如神明的他?”


    “所以從那時候我就應該放棄了,我感謝厲梟言對我多年來的捐贈和照料,但回報一個人的最好方式並不是隻有愛情這一條路。他當年耗費巨資培養我的能力,初衷不是為了讓我談情說愛,更不是為了讓我整日鬱鬱寡歡。我最應該做的,是用他教我的能力和才華,活出新的自我,也還給這世界一個更靚麗的春天。”


    “我和他啊,本就應該如此。”


    這樣堅毅的模樣被厲梟霆盡收眼底,他深深地注視著林蔓蔓,心中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覺。


    他沒有想到林蔓蔓能夠如此瀟灑地與過去訣別。


    這一刻,他仿佛重新認識了她,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內心卻有著難以想象的堅強。


    “不早了,我送你回房間休息。”厲梟霆不再多說什麽,伸出手想要扶住搖搖欲墜的林蔓蔓。


    林蔓蔓卻揮了揮手:“不用,我可以的。”


    她的步伐雖然有些踉蹌,但最終還是穩穩地走進了船艙,消失在厲梟霆的視線中。


    厲梟霆站在原地,望著林蔓蔓消失的方向,直到女人徹底消失在視線,他才撥通一個電話。


    “喲,稀客啊,看看這是誰給我打電話了?”厲曦月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


    厲梟霆毫不在意,開門見山,“我發你一個地址,你過來幫忙照顧一下林蔓蔓。”


    ——


    回到酒店的林蔓蔓心情依舊壓抑,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悲傷。


    厲梟言的身影在她眼前不斷盤旋,折磨得她難熬至極。


    這個她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如今卻因為命運的捉弄而永遠失去了。


    他們絕不會再有任何可能。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敲響,厲曦月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蔓蔓,是我,曦月,我可以進來嗎?”


    林蔓蔓坐起身,整理了一下情緒:“進來吧。”


    厲曦月推門而入,她看向林蔓蔓疲憊感溢出的神色,心中是止不住的心疼。


    “蔓蔓,你沒事吧?我聽說你今晚喝了很多酒。”


    林蔓蔓苦笑一聲:“我沒事,隻是心情有些複雜。”


    厲曦月走到床邊坐下,她握住林蔓蔓的手,輕聲道:“蔓蔓,今晚我就陪你睡了,如果你願意的話,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也許我能幫你分擔一些。”


    林蔓蔓看著厲曦月,眼中閃過一絲感動。


    “你完全可以信任我,而且,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你對我不必隱瞞。”厲曦月極盡所能,想讓她沒有太多負擔。


    卻沒想到就是這句話徹底擊碎了林蔓蔓的防線,她的眼淚瞬間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劈裏啪啦流下。


    她終於褪去全部偽裝,無所顧忌地嚎啕大哭起來。


    “曦月,慕綰綰在音樂廳晚宴上說她懷了厲梟言的孩子。”林蔓蔓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她的眼淚再次湧出,“厲梟言當時看我的眼神特別痛苦,我看見他那麽絕望無助,我心疼他,可是那時候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可是,就算我們現在依舊彼此相愛,也再也沒辦法回到過去了,是命運將我們推開,我再也不能愛他了,以前付出的一切就當從來沒有存在過。”


    厲曦月聽著林蔓蔓的哭訴,她的心中也湧起了一股感同身受的痛楚。


    她又何嚐不是一個失戀的人?


    可是,人不能永遠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中。


    愛情隻是生命中的調味品罷了,她們以後啊,還有好多路要走呢。


    “蔓蔓......”厲曦月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她伸出手,輕輕地拍著林蔓蔓的背,“我們誰都不想失去一生所愛,可我們的生活不是童話,要背負的東西遠比想象的要多得多。”


    林蔓蔓緊緊抱住厲曦月,哭成了淚人,“是啊,有很多時候我多想拋棄現在的一切,去做一個純粹又簡單的人,這樣就不會失去最愛了。”


    可是她們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現實不是童話,反倒要比童話殘忍得多,她要在乎的人和事情太多,絕不可能說放手就放手。


    厲曦月聽著她哭到沙啞的聲音,眼淚也不禁流了下來。


    在這個寂靜的夜晚,兩個受傷的女人在彼此的懷抱中尋找著溫暖,試圖撫平心中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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