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有人不想等了”,鍾老爺子神情有些黯然,豪門一怕無後,二怕子孫多,尤其是像恒仁集團這種大家族企業,有老爺子在大家還能在一個集團旗下抱團打拚,大事小事老爺子一言堂,賺多賺少、分多分少全由老爺子來分配,子子孫孫的誰也不敢明著炸刺。一旦老爺子不在了,分公司、子公司的子侄甥孫輩沒了鎮山虎,是猴子就會上樹,是倉鼠就會偷糧,遲早各占山頭把佑大一個集團分崩離析。就算鍾洛澤的父親有能力、也願意接班,等不到“繼位”機會的人肯定會各出奇謀,想方法設法的占山為王。


    鍾老爺子快七十八歲了,如果身體康健那些人或許還能再等等,但是老爺子突然一下子“病危”,而且還沒扶能鎮山壓海、“諸侯”威服的接班人坐上集團總裁的位置,那些獨擋一麵甚至有實力爭一爭“集團一哥”的子侄輩們,難免會有些想法。


    其實這也是鍾老爺子把子侄甥孫理想化了,就算他能把鍾洛澤的父親扶上總裁位置,或者沒有身體抱恙病危一說,那些割據一方的分公司、子公司總經理們,恐怕早就在下麵蠢蠢欲動,或者早有動作了。陸墨甚至覺得,這麽大的集團公司,下屬的七個城市、那麽多產業,十幾個城市總經理、產業總經理都是由鍾家的子侄甥孫們擔任,隻要去查查他們的賬,不敢說全部,至少大部分的人都已經不幹淨了。


    都說樹倒猢猻散,誰敢說樹還在,猢猻們就不想著散了?


    以鵬城公司新崛起的孫輩代表鍾洛瀚為例,孫海嶽是懷疑他有問題,而陸墨則可以肯定他一定有問題,原因很簡單,如果集團一年的利潤隻有三十幾億,分到他頭上最多就是幾千萬甚至更少,但手握幾十億的投資和上百億的貨值,隨便搞點小動作就有幾億、甚至十幾億的灰色收入可以操作,如果有機會坐上總裁的位置他或許還能奉公守法,但以他的年齡、輩份甚至親疏關係來排,是絕難有機會登上“集團一哥”位置的,所以,要機會渺茫的未來、還是到手的真金白銀,不難選吧?


    忠誠是因為背叛的代價不夠,一個年薪百萬、分紅也不過千萬級的城市總經理,在幾億、十幾億的誘惑麵前,能摒得住?


    當然,鍾老爺子早就認識到家族企業做大以後一定會有實權總經理尾大不掉、分子公司最終分家的風險,早在2002年就引入現代股份製企業的管理模式,並且在2006年就成功上市,實現家族企業向股份製企業的轉變,旨在通過嚴密的上市企業管理體係來約束企業高管們,也希望通過把上市企業做大的共同目標,把企業高管尤其是子侄甥孫們綁在集團戰車上同進退、共富貴。


    這個想法在集團快速發展、不斷做大做強的階段是很管用的,但是三年疫情讓無數企業業績、資產大幅縮水,就連恒仁集團這種有著優質資產做底、還有著巨量土地儲備的一線地產企業和產業集團,年銷售額和純利潤都銳減了一大半,而且鍾老爺子還堅持要求整個集團“不降薪、不裁員”,這就是個充滿愛心和社會責任感的昏招,直接導致很多子侄甥孫們萌生不滿情緒,加速了一部人的離心離德。


    鵬城公司的鍾洛瀚就是代表,但絕對不是唯一。


    陸墨有直覺,鍾洛瀚一定有問題,但真正的幕後人物一定不是他,因為他太明顯了,集團的怪事也是從鵬城開始,要說有問題,這三個字簡直就貼在鍾洛瀚的臉上,但是他的能量不夠,在鵬城折騰折騰搞些損公肥私的動作他還行,折騰到總部來又是圖什麽?


    想到這裏,陸墨說道:“老爺子,既然這樣的話,我鬥膽直說哦,集團公司那麽多高管,現在說是誰不想等了恐怕還沒什麽實證,洛澤的父親臨時接了您的位置,我相信搞小動作的人遲早還會有所行動,所以,您不如借這個機會引蛇出洞、殺雞儆猴,一呢試試看能不能把洛澤的父親留下來接您的班,二呢把那些心思太活、手腳不幹淨的人清理清理。恒仁集團想要真正實現家族企業向股份製企業的轉變,還得從根上著手,要麽教那些人守股份製企業的規矩,要麽引入職業經理人替換掉不守規矩的人,別無他法。您覺得呢?”


    “是啊,老朽早就想這麽做了,恒仁集團的城市總經理、產業總經理,包括一些副總經理、部門經理,都是老朽的兒子、孫子、小舅子、外甥……老朽早就知道他們有些人手腳不幹淨了,可那些孩子都是老朽看著長大、一手帶出來的,打斷骨頭連著筋,動誰都不忍心。本來想,隻要他們不太過份,拿一點就拿一點吧,拖著拖著就耽擱下來,現在已經有些尾大不掉了。哎……其實真要給他們也不是不舍得,但是他們不該背地裏做手腳,甚至還傷了人命,造孽啊。”鍾老爺子歎道,一臉的糾結和懊喪。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老爺子,您就安心養病,孫大師不是說了嘛,您一定會長命百歲,就算洛澤的父親不肯接您的班,您還有足夠多的時間培養別的接班人,關鍵是,您得借這個機會洗一下牌,把一個去掉雜質、更健康的集團公司交給您的接班人,不管是洛澤也好,別的子孫也好,這個洗牌的動作在您手上做,和他們接了班才做,代價一定是不一樣的,甚至會差很多倍。”


    “嗯,小陸,你說的有道理,你準備怎麽做,需要老朽怎麽支持你?”


    “事不宜遲,我想兩明一暗,兵分三路進集團公司展開調查,一路是孫大師,由他帶一隊道教子弟,為集團做幾場法事,一為超度枉死冤魂,驅除煞氣,二為震懾宵小,讓他們不敢再裝神弄鬼,借命案做文章,三為迷惑對手,讓他們誤以為我們真信了鬼神之說,為其他兩路人的動作打掩護。”


    “第二路,由我帶隊,以全集團智能化升級為由,給集團所有公共區域、辦公係統、局域網、通訊係統、包括員工的手機進行安全防護和智能化升級,同時也會通過技術手段設置一些關鍵詞,以後集團公司的所有人,如果在係統監控範圍內有違法違規的動作,將會直接觸發報警,集團的審計、監察部門就可以提前介入,搜集證據、預防損失、懲治不法人員。另外,之前已經發生,並且在係統上有留下痕跡、證據的不法行為,我也可以整理成一份絕密檔案。這套係統的管理權限,還有絕密檔案,我會交給您,或者您的接班人。”


    “第三路,僅為了調查這一次針對集團的攻擊行為,在初步分析出可疑人員名單後,我想請林大彪帶一批香港來的技術人員,對可疑人員進行監視監聽、跟蹤調查,請您放心,我可以保證沒有確鑿證據不會騷擾任何一名可疑人物,等事情查清楚了,所有人員和技術手段都會撤走,不留任何痕跡和記錄。”


    實際上,請孫海嶽和林大彪的人出馬是商量好的事情,陸墨說是請他們幫忙,其實他心裏真正的想法,是想借這次機會,試驗一下他在拳賽結束後的一個想法。


    陸墨接著說道:“說實話,這麽做也是情非得已,恒仁集團現在處在風口浪尖上,我們甚至連對手是誰都搞不清楚,太被動了。非常時期不得不上非常手段,老爺子,您能接受嗎?”


    陸墨說完,先看了一眼鍾洛澤,再滿眼赤誠的看著鍾老爺子,等候老爺子的答複。


    陸墨看鍾洛澤的這一眼,鍾老爺子瞬間就明白了此中深意,如果他有心培養鍾洛澤,這無疑是一次絕佳的機會,但是,如果他不信任鍾洛澤、或者無心讓他將來接班,那麽對於陸墨的行動計劃,要麽是拒絕,要麽就得撇開鍾洛澤。


    鍾老爺子隻是生病,卻一點都不糊塗,僅僅沉思了片刻便說道:“按你的計劃去做,所需費用你做個技術服務合同,我會讓洛澤的父親特批,另外,老朽有一個要求,你帶上洛澤學習學習,但是讓他不要出麵,得罪人的事情不能讓他幹。”


    孫海嶽眉毛一跳,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陸墨,這套路有點熟啊,安全係統加絕密檔案,再配上審計、監察部門,不就是現代版的錦衣衛嗎?鍾洛澤如果接班,手握著這股力量,就算是他那些“功高震主”的叔叔、舅舅、堂兄弟們,恐怕也得老老實實了。


    鍾洛澤傻傻的看著鍾老爺子,大概一時還沒明白他已經被指定為“皇太孫”了。


    “明白。”陸墨會心一笑,鍾老爺子這是“隔代指定”接班人了,隻不過,鍾洛澤現在確實還嫩得很,如果將來他成長起來了,並且還掌握著安全係統和絕密檔案,那麽在集團內部基本上就穩如泰山,就算沒有老爺子護航,也足以應付來自集團內部的麻煩。至於企業管理、市場經營,那就得看鍾洛澤的悟性了,老爺子會悉心教導,手把手的教他幾年,至於學不學得出來,答案應該是肯定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他鍾家的子孫從小就耳濡目染,鍾洛澤更是重點培訓對象,斷無帶不出來的道理。


    陸墨接著說道:“老爺子,您安心休養,最好是裝作一時半會好不起來的樣子,讓那些人以為有機可趁才好。請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會把事情查個八九不離十,到時候再來跟匯報。不過,不管牽涉到什麽人,我隻負責查,怎麽處理我可給不了意見。”


    “好,一個月,恒仁等得起,老朽也正好給自己放個假,幾十年了,還真沒好好休息過。洛澤的父親也說他一個月後要去美國參加鋼琴大賽,你說這是巧合,還是上天注定?哈哈哈。”鍾老爺子打著哈哈答應道,臉上也有了一絲笑容。


    鍾洛澤後知後覺,神色複雜的看了看陸墨,陸墨揚了揚下巴,給了鍾洛澤一個wink,鍾洛澤眼睛一眯,好像想明白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笑容瞬間在臉上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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