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欣慰,“寧兒與京城才女謝清去參加一個詩會。”


    謝清在大興文壇上很有名,林夫人肯定林韻寧的這位良友。


    她有自己的考慮,林韻寧好武還喜歡醫學,與才女謝清在一起也能增加點文雅之氣。


    但陳恪卻不這麽想,才女不一定是良師益友。


    他有一支少年偵查隊幫他收集名人的各類信息,通過各種信息的匯集和分析,他對謝清的評價是“好賭、好酒、好浪漫,是婉約詞的代表人物。”


    做出這個判斷他發現謝清與那個世界的李清照很相似,而他對李清照的為人評價很一般。


    李清照的詞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除了那首《夏日絕句》——“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這首詩確為千古名句,透出了強烈的愛國情懷,但可笑的是,這首詩是在她倉惶逃往江東的船上創作的。


    她是女人,可以過江東,順便諷刺一下過江東的男人,這裏的含意就比較深了。


    但不管怎麽說她都是一位優秀的女詞人,如果不是與她同時還有一個梁紅玉的話。


    梁紅玉在後世的名氣沒有李清照大,她不會作詩填詞。


    但陳恪如回到那個時代並還有一個姐妹,一定會讓她與梁紅玉交往而不是李清照。


    同樣一個道理,陳恪就覺得與張出塵交往好於謝清。


    張出塵是實用主義者,而謝青卻是一位浪漫主義者,為人處世還是實用些比較好。


    陳恪就是這麽想的,嘴上還說了出來,“嬸娘、謝清確是才女,但才女卻未必是好的朋友。”


    聽陳恪這麽說林夫人愕然,她不明白陳恪的意思,京城四大才女,謝青才是真的才女,而張出塵、薛媛和李漱玉隻是為了湊數而已。


    張出塵以經商出名,卻未體現出文才。


    薛媛喜歡詩詞歌賦,卻沒什麽出彩的作品。


    李漱玉擅長古琴,並被稱為古琴大家,但在創作方麵卻沒什麽建樹。


    她們三個隻是比較有名,於是好事者將她們三個與謝清並列為四大才女,這樣說起來比較好聽,往往許多事就是這麽簡單。


    而林夫人卻想複雜了,“陳恪是怕謝清將寧兒帶壞了?”


    她有這個想法並不奇怪,陳恪有才,卻不一定想娶一個有才的女子,可能賢妻良母才是他對伴侶的要求。


    而林毅之和林韻澤也有相同的想法,林毅之緩緩問道:“寧兒在京城沒有手帕之交,你覺得她跟誰交往為好?”


    這句問話藏著一個陷阱,陳恪想都沒想就回道:“我與女子沒有交往,隻聽說謝清好賭、好喝,從而認為不是良友而已。”


    他沒跳進陷阱,於是林毅之再問:“你不是與張出塵熟悉嗎?”


    林毅之問到張出塵,陳恪坦白他倆的情況,“小侄與張夫人之間隻是東主與助講之間的關係。”


    他與林毅之說話十分小心,而張出塵在劉太後麵前說話更小心。


    今天發生的事讓劉太後關注陳恪,安排薛媛帶張出塵入宮陪她共進晚餐。


    席間說了一席閑話後劉太後突然問道:“出塵、你對陳恪怎麽看?”


    這個問話早在張出塵意料之中,立刻輕聲說道:“啟稟太後,臣女在定軍城的城主府初次遇到陳恪,覺得此人殺伐果斷。”


    “隨後被帶進定軍山加入女營,聽說了一些事,又覺得此人麵冷心熱,極守規矩。”


    “臣女還親眼目睹了火燒定軍山峽穀一戰,又覺得此人的運氣極好。”


    張出塵避開了陳恪箭射馬師利一幕,將陳恪的謀劃納入到運氣之中,然後繼續說道:“回到京城後,高山長為他親來寒舍講情,臣女知道陳恪也來了京城。”


    “當時不得不給高山長一個麵子,事後安排婢女嬋兒前去聽課,想找個合適的借口將他趕出鶴翔書院。”


    “可嬋兒回來跟我說起他的講學,他對曹劌論戰的講解讓我大為新奇,於是第四天前去聽講,他講的是“‘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其見解讓臣女耳目一新。”


    “這些天臣女經常去聽陳恪講學,認真總結一下,他的講學主要分兩個內容,一是讓學生們不看表麵文章,而是深挖文章的背影和意義。”


    “二是提倡知行合一,鼓勵學生讀書明智多條路,不要死抱著金榜題名不放,為此還編了一個小故事,名為‘孔乙己’......”


    張出塵有準備,將“孔乙己”的故事從頭至尾敘述一遍。


    這個故事講完了,劉太後不說話,薛媛唉聲歎氣地說道:“聽這個故事感覺好壓抑,飯都吃不下去了。”


    劉太後也歎口氣說道:“是啊、好壓抑。”


    然後緩緩說道:“安定城之戰後,譚相曾跟哀家奏報過小部隊的詳細情況,對陳恪的評價是有謀略,但運氣才是取勝的關鍵。”


    “他以六百人偷襲定軍城,若不是那場突發的大風,小部隊可能全軍覆沒。”


    “而定軍山峽穀一戰也是如此,若降下大雨,火攻計劃前功盡棄,小部隊立刻陷入律軍追殺的困境。”


    聽劉太後說這些,張出塵不以為然,任何計劃都有漏洞,小部隊躲在定軍山裏不動彈,也可能被律軍追殺。


    但不可否認,陳恪的運氣確實好。


    可從另一方麵想,沒這個運氣,陳恪應該也有辦法解決麵臨的問題,隻是不會取得那麽大的效果而已。


    她研究過,陳恪的打法很有特點。


    他率小部隊進入定軍城,不是去偷襲律軍囤積的輜重,而是去綁架律邵宗。


    因為陳恪明白,輜重一定有重兵把守,小部隊化妝成律軍也進不去。


    而去城主府就不同了,沒人會想到他去綁架律邵宗。


    陳恪的戰略很明確,綁架律邵宗,引誘馬師利進入峽穀,然後奪回秦關城。


    他的打法一環套著一環,絕對不是心血來潮的蠻幹。


    但這裏有個問題,不知律軍在糧草輜重未被燒毀的情況下,陳恪能否奪回秦關城,就算奪回秦關城,麵對律軍主力的反攻會怎麽辦?


    這是一件挺讓她好奇的事,但她沒問,因為時機未到。


    但她想過,陳恪一定想到了這點,而且有辦法。


    這是一套連環計,一環套一環地展開,直到取勝或者無計可施為止。


    張出塵相信自己的判斷,但不敢否定劉太後的看法,知道劉太後不認為陳恪的謀略很高,所以也就沒在意他。


    而出現這種情況也與曾樂行有關。


    楊牧認為陳恪極有謀略,在給曾樂行的信中詳細說了自己的看法。


    曾樂行信重楊牧,接受他的看法,也如實向李禎做了匯報。


    可事後卻發現這裏有漏洞,一旦劉太後知道這件事,必然加重對李禎的猜忌。


    於是安排心腹幕僚模仿楊牧的筆跡寫了一封信,再將這封刪刪減減的信交給了譚遠忠。


    當譚遠忠看到信首寫到,“敬呈曾大將軍並轉譚相”後立刻接受了這封信,還將這封信上奏劉太後禦覽。


    得到這個消息曾樂行就知道這事閉環了,派出心腹前去安定城通知了楊牧。


    所以劉太後知道陳恪,卻不知楊牧對陳恪的評價,就沒將陳恪當回事。


    但陳恪的膽大妄為讓劉太後關注他,今天一句“不生而養、一世難還”,讓她突然發現陳恪的利用價值。


    劉太後不重視鶴翔書院那幫少年,可不能不重視太學院,那些太學生的金榜題名率很高,影響也大。


    而國子監的那些生員們都是衙內,他們的態度將會影響那些貴族和高官的想法。


    陳恪對他們的影響極大,從整齊的念誦聲就能知道。


    得到這個消息,劉太後想到一種可能,陳恪的態度很堅定,太後與皇上就應該是最親密的母子關係,而她需要這種堅定的態度,不論是不是掌權,李禎都不能跟她翻臉。


    這是一個堅實的保障,當人們都認定這層關係時,自己就可進退自如了。


    而認定這層關係需要一個有聲望的堅定的倡導者。


    陳恪就是這個倡導者,還得到胡緩和高適以及大多數國子監、太學院師生的支持。


    但這樣還不夠,陳恪的名氣不大,等他辯經之後名氣再上一層,影響的範圍就會更大一些。


    劉太後的想法明確了,讓薛媛帶張出塵進宮,用張出塵控製陳恪。


    她是太後,陳恪是助講,兩人的身份地位相差的太懸殊,她不能親自出馬籠絡陳恪。


    她有些著急了,因為聽說了那首“二郎神”,也知道柳乘風是楊國斌的外甥,還知道有人在大力宣傳柳乘風。


    這首詞確實不錯,對喜愛詩詞的大興人來說,一首膾炙人口的詩詞會讓他立刻聞名遐邇,陳恪進行一百堂內涵深刻的講學,也不如一首好詩詞更有用。


    在這一點上劉太後有些無奈,陳恪做過一首“破陣子”,不論在意境還是氣勢上遠遠超過“二郎神”。


    可這首詞不是娛樂詞,其傳播的速度遠遠沒有“二郎神”快,何況還有人在大力推動,今天就有人將“二郎神”譜成曲,還專門舉辦了詩會進行傳播。


    劉太後得到消息,漱玉館正在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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