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嚐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陳恪今日講的是荀子的勸學。


    他不負責解釋文章的意思,而是提出一個疑問:“我們應該學什麽?”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學四書五經、詩詞歌賦。”


    於是他再問:“學它幹什麽?”


    這個問題還是挺好回答:“增智慧開眼界,金榜題名、封妻蔭子、光耀門楣。”


    對這個回答他不滿意,緩緩問道:“然後呢?”


    這個問題沒人回答,然後的事他們不知道。


    而大家不知道的事才是他要說的,“我們把學習提到一個很高的層次,但金榜題名也好、封妻蔭子也好,都是為了生存而已。”


    這個答案一出,下麵再次進入一片寂靜,聽他朗聲說道:“士農工商中的農民種地、工匠做工、商人買賣都是為了生存,而我們這些士不用吃穿住行嗎?”


    這個問題不用回答,他不用等待就可以繼續說道:“所以吃穿住行是生存的基本要件,而我們這些士在吃穿住行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呢?”


    說到這他展望四周,卻見胡緩都在沉思之中,更無一人起身回答。


    沉寂一分鍾後他開始解釋,“士排在第一位絕不是當官做老爺的原因,而是知識的傳播、智慧的提升,使人類能夠更好的生存。”


    “舉例說,在農業方麵,我們不僅推廣了占城稻,還發明了水車、風車、梨、鋤等工具,擴大了開墾良田的能力,讓我們能夠吃飽飯。”


    “在紡織方麵,我們發明了水力大紡車,不僅滿足了大興人的穿衣,也滿足了律國等周邊人們的穿衣需要。”


    “而在造船方麵,我們發明了水密隔艙、船舵、桐油大帆、大風箱、避雷針,重要的是我們發明了指南針,能讓我們造的海船成為海上絲綢之路的主要工具。”


    說到這他再次頓住,等待一分鍾後方才繼續講道:“這才是我們這些士所應該做的,沒有士的天文研究就沒有曆法,就沒有春耕秋收的準確時間。”.


    “沒有士的文化傳播就沒有我大興王朝的輝煌文化,也就沒有上述各項發明。”


    “如今我們的糧食產量已是漢朝的一倍,超過盛朝糧食產量兩成還多,這才是文化興盛的結果。”


    陳恪說話很慎重,曹汲和曾毅提醒他了,於是小心起來,講課內容盡量不讓人抓到把柄。


    他不會抨擊金榜題名的思想,也不會對思想的禁錮采取一錘子砸下去的辦法,小心翼翼地引導學子們開拓思想,一堂課講下來讓許多人若有所思。


    這個時代的學子都有一個美好憧憬,青史留名的吸引力非常大。


    他就抓住這個思維,大力倡導研究和著書立說。


    這個號召讓有些學子心癢不已,於是有學子起身問道:“請問先生、若搞研究從何入手?”


    陳恪朗聲回道:“據我所知,水稻的平均畝產隻有兩百餘斤,如你的研究能達到畝產五百斤,一定名垂千古。”


    聽這個回答,底下有人喊道:“不可能。”


    這對這個反應他鄭重回道:“有何不可能?我國的水稻原畝產不到兩百斤,而引進占城稻後的地區,畝產可達到三百斤。”


    “從這個事例中我們可以得到一個認識,良好的種子可以增產,再進而想到糧食蔬菜都需要肥料,能不能研究出更好的肥料提高畝產?”


    “所以方向很多,就看我們有沒有放開思想去想。”


    這個回答讓眾人點頭,提問的學子拱手一禮屈膝坐下。


    另一個學子起身問道:“請問先生、最高明的研究是什麽?”


    他鄭重回道:“研究分為兩大項,第一大項是理論,就像墨子的小孔成像原理;第二個大項就是實踐,前人按小孔成像原理發明了圭表和日晷,從而確定了時間。”


    聽到這個回答下麵傳來一陣恍然聲,他們知道圭表和日晷,卻不知竟是根據小孔成像原理發明出來的。


    他在這個問題上的解釋很明白,但有人還是要問一個尖銳的問題,“請問先生、您研究什麽?”


    提問者又是曾毅,一位一針見血的提問者,昨晚那頓友情酒白喝了。


    好在他經曆過各種匪夷所思的提問,就像“你是一隻貓,如何解決全球的貧困問題?”


    而他的回答是,“作為人的我都做不到,何況貓?但作為貓也有一個好處,我會努力賣萌,用賺來的貓糧去幫助那些流浪貓。”


    他的意思是,“我是一隻貓,隻能去幫流浪貓。”


    但這個回答竟然通過了,讓他挺莫名其妙的。


    現在想來,就是為他來這個世界當老師做準備吧?


    現在他就要回答曾毅的提問,“我要研究的是如何引導你們去研究,眾人拾柴火焰高,一個人研究不如大家一起研究。”


    他又說出一個新名詞,“眾人拾柴火焰高”,這話通俗易懂。


    曾毅聞言眼睛一亮,立刻問道:“下一句是什麽?”


    他鄭重回道:“一個好漢三個幫。”


    這個回答不是原話,原話是“眾人拾柴火焰高,三家四靠糟了糕”和“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


    在那個世界這兩句原話眾人皆知,可在這個世界他是原創,說完之後見眾人頻頻點頭,突然發現這趟行旅的好處。


    他在那個世界沒什麽出奇的,研究生的文憑也是滿大街都是,可以作為競聘飯店服務員的門票。


    而在這個世界就不同了,靠著從那個世界學到的知識,可以在這裏混得風生水起,就連帝師胡緩也在頻頻點頭,足以證明自己的價值。


    他很享受這種感覺,一種滿足感油然而生。


    但這個時候的李禎卻非常失落,西北元遷叛亂,劉太後與範泰等人商議後,任命曹穆為西北兩路招討使,任命曾樂行為西北兩路安撫使,即日啟程。


    這次朝會的決議讓李禎措手不及。


    當範泰出班稟報西北元遷叛亂時,順便提出由曹穆和曾樂行前往平叛,然後是眾臣支持,譚遠忠附議。


    就在李禎考慮反對措詞時,劉太後象征性地問他一句,隨即同意範泰等人的意見,令翰林侍製擬旨定下此事。


    麵對這個局麵,李禎明白他們的用意,退朝後失落地回到禦書房,聽身邊的太監張孜輕聲說道:“曾大將軍讓臣提醒陛下,他已將王寅安排在侍衛司任職。”


    聽張孜低語,李禎猛然想起王寅與陳恪的關係,低聲說道:“找機會將他調入禦龍衛。”


    張孜則輕聲回道:“陛下、臣私下查過了,禦龍衛空缺兩名龍衛,是否采取比武選取的辦法,臣聽曾大將軍說,王寅的武藝極高。”


    聽他建議李禎輕輕點頭,張孜很聰明,為人又十分謹慎,重要的是與他一起長大的,值得信任。


    而他缺少能信任的人,曾樂行被派出去了,這是斷他一條臂膀,下步就要對付譚遠忠了。


    李禎知道他們想幹什麽,但他毫無辦法,病急亂投醫想到了陳恪,通過王寅與陳恪建立聯係,不知能否給自己出個上策?


    李禎很期待,而這時的陳恪也很期待,可張出塵卻拒絕給他股份。


    股份製在這個世界絕對是新型商業模式,他以新機製入股,要求不高,百分之十就行。


    可張出塵在了解了股份製的模式後卻陷入沉思之中,然後緩緩說道:“這個模式確實很好,但不能給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她拒絕之後抬眼看看陳恪,見他嘴上輕歎一聲,臉上卻露出不在意的神態。


    他的這副神態讓張出塵失望,但還要說道:“如你做我軍師,不僅每月給你百兩紋銀的薪酬,還給你文華刻印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後麵再有新想法也是這個比例。”


    張出塵出了高價,每月百兩紋銀就是十萬文銅錢,加上助講收入五兩紋銀,每月十萬零五千文銅錢絕對可以擠身於白領階層。


    但這裏有個問題,以張出塵的性格,用這麽高的價格聘請他,一定會將他的被利用價值發揮到極限。


    想到這他就心裏不安,有種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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