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府陰氣森森,原本應該是四季常綠的院子此刻一副蕭瑟秋天的景象,落葉滿地,風一吹,落葉刮起,露出地上斑駁的血跡,院子是一圈銀杏樹,黃葉飄飛,像是紙錢,祭祀著這個院子裏的亡魂。


    飄飛的葉子讓這座院子變得斑駁迷離,透過飄飛的樹葉,可以看到,一個人坐在正房大門前的台階上,白發飄揚,臉色蒼白無血色,像是剛從地獄回來一樣,被抽走了所有血氣。


    “金龍,你來了!”,那聲音再一次響起,金龍看向台階,愣神,老黿有些炸毛,“這怎麽可能?”


    白發老人看向老黿,笑道:“怎麽不可能?我就是死在你手裏的!”


    老黿嚇得縮到龍楊身後,盡管他是金仙級別,不懼鬼神,但是,麵對眼前這個老人,而且還是死在他手裏的老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感覺自己被魔鬼盯上了,下一刻靈魂不保。


    金龍看著老人,邁步上前,單膝跪地:“老師,您還在?”


    龍楊感到意外,眼前這個老人就是死而複生的韓左嶺,不過,龍楊看出了問題,隻是現在還不到揭穿的時候。


    “我當然還在,金龍,你沒有讓老師失望,百韓國若是不下決心斷腕求生,不用北齊吞並,自己就會滅亡。”,韓左嶺看向龍楊,蒼白的臉露出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不過龍楊一直盯著他,韓左嶺也看著龍楊,笑容不改,越發令人汗毛聳立,就連龍龍也抓住龍楊的胳膊,手有些發抖。


    “龍楊,我給你的這份禮物你可滿意?”,韓左嶺笑道。


    “這些和你有什麽關係?難道,是你把聖教的那些人送到了馬梁峽?”,龍楊問道。


    金龍聽著二人的啞謎,他有些蒙圈,更不理解他二人話中之意。


    韓左嶺道:“你不用套我話,有些事情你不懂,也暫時不讓你懂,好了,讓我的本尊出來吧,這個魂體能堅持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


    龍楊的身邊,聖帝出現,聖帝看著龍楊笑了笑,接著,那蒼老的韓左嶺與聖帝合體,至此,世上再也沒有韓左嶺。


    聖帝雅抒看著院子,歎了口氣,“說起來還是我害了這一家子,韓家作為百韓國世代名門望族,也抵不過貪得無厭招來災禍,想當初我控製韓左嶺,看中的就是他的家族的背景,能讓聖教快速壯大,你們都說聖教是邪惡宗教,最容易勾起人內心的貪欲,聖教通過人的貪欲控製人的靈魂,二者相輔相成,這一點我承認,但是,歸根結底,人才是根本,遏製不住自己內心的貪欲,稍微一鼓動,看到天大的好處可不就順杆往上爬?其實單從這一點說神教又好到哪兒去了?一樣的,教義的善惡,終歸還要看傳播者,看他往哪個方向帶,神教爭信徒,培植信仰之力,聖教爭財富,利用的是人們內心的罪惡,殊途同歸,最後都是為了控製人心。”


    龍楊搖頭:“無論聖教神教,放大的是人心的醜惡,而沒有教會如何讓人們抑製這種醜惡,神教還好,最起碼在神界沒有像聖教這樣把一國一地弄得亂七八糟,這也是我們采取與神教合作而一定要鏟除聖教的原因。”


    聖帝無聲的笑了一下,道:“你錯了,若是沒有聖教,你可以想象一下,神教會變成什麽樣子?沒有了掣肘,就像權利沒有了約束,神教一家獨大在錯誤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神教會比現在的聖教強嗎?你知道你父親在神界停留了多長時間嗎?那麽長時間,以你父親的本事,無論神教聖教,他都可以輕易斬草除根,但是他沒有這樣做,因為他看出了問題的實質所在,兩教爭鬥,可以暫時達成平衡,若是一家獨大沒有了製衡,誰大誰腐敗,最終會滅亡。當然,你們不用考慮這些,你們對聖教的仇恨已經無法釋懷,對聖教斬草除根是你們的責任,這一點我不辯解也無法辯解,聖教有很多醜陋的東西,已經成為尾大不掉之勢,聖教的腐爛已經滲透到了骨子裏,很難自我革新,也需要外力動刀子,這一點其實神帝早就想到了,他利用你們父子對神教動刀子,但是,可惜,聖教沒有這個勇氣,而且聖教在末路上越走越遠,已經很難拉回來了。”


    龍楊對聖帝的觀點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個聖帝居然對聖教看的如此透徹,讓人不得不敬佩。聖帝道:“聖教不是單一聖教,也有很多派係,所以,你父親到了聖界也不是滿目皆敵,齊小白那個家族信奉的聖教就很柔和,他們那個派係顯得有些與世無爭,屬於溫和派,他們就不是你父親的敵人,我所在的家族是強硬派,試圖征服神界的就是我那一派,投靠天外天成立同濟門,分身下界來到神界的就是強硬派。”


    “所以,你沒有殺錯人,第一次神戰幕後主使和突然出刀子的,就是我們那一派,強硬派!”


    “所以,其實你早就投降了,投靠了我父親?”,龍楊看著雅抒,一臉疑惑。


    “不單是我,那個天外天至尊分身的分身也就是伍子寒他們,其實也早就是你父親的人了,我們都打不過你父親,所以隻好投降!”


    “我不理解,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做那麽多事情?我是指那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我們不那樣做,神界怎麽會心甘情願的投靠你父親?”,聖帝看著龍楊,目光炯炯!


    龍楊感到腦袋被重擊,感到天地虛幻,一切變得那麽不真實。


    他理解不了,最起碼現在理解不了,理解不了父親到底要幹什麽!


    雖然過去一直心有疑惑,但是越是接近真相,越感到困惑,越是感到難受,似乎對於過去這麽多年自己堅持的一切都有了懷疑,懷疑做這一切的意義。


    聖帝拍了拍龍楊的肩膀,道:“你父親是受到傷害最嚴重的人,他幾乎是一個人對抗整個世界,所以,他現在做的一切你現在有可能很難理解,但是,未來有一天你會理解,他不想第一次神戰的悲劇再一次降臨人間界,所以,他無所不用其極,什麽手段都可以用,為的就是徹底掌握人間界自己的命運,人間界剛剛複興,你父親需要各種手段來保護人間界,我想,將來你會理解他,因為你們現在站的高度不同,你與他還差得遠。”


    “我隻是個中層,我是強硬派中的投降派,我左右不了聖界那些人的決策,未來的事情不好說,可能還需要打一仗,不過,我已經投降,不會與你父親為敵,我也沒有資格!”


    龍楊現在似乎理解了,父親在神界利用聖教搞亂神界,自己到來,又扶持神教剿滅聖教,最終,是將神界納入自己的體係之內。這是陽謀,但是,現在孱弱的神教不得不按照父親的安排行事,現在的神界,其實自己這些人,是神界事實上的主宰。


    父親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神教明知如此,但是也沒有絲毫辦法。


    龍楊感到冷汗都下來了,越是了解自己的父親,越是感到可怕,自己等人一直按照父親安排好的路線走,一直到現在,在迷迷糊糊中,幾乎完成了父親的布置,無論人間界的五座天下的布局,還是來到神界,都是按照父親規劃的路線走,沒有走一點岔路。


    從西聖天開始尋找的同濟門,一直到神界徹底暴露出真容,原來父親才是同濟門最後的主使,隻不過瞞天過海,瞞過了所有人而已,就連帶著使命來到神界的那些大能,被同濟門支配,卻不知道那個尊主早就投靠了父親,也就是伍子寒柳萬一包括這個聖帝,都是父親的人!


    連李雲升都在稀裏糊塗中,成為棋子!


    龍楊暗自苦笑,現在知道什麽叫做智慧如海,什麽叫做胸有天機,與自己的父親相比,自己差的太遠,完全不在一個維度上。


    龍楊看向聖帝,道:“既然你已經投靠了我父親,你還要回到聖界?不怕門主的本尊知道了你們的背叛會宰了你們?”


    “不怕,我回聖界隻會跟在你父親身邊,我不會再回家族再回宗門,而且,我回聖界不會是自己回去,我是和你一起回去,所以,我沒什麽好怕的!”


    “那麽伍子寒呢,還有已經先走一步的柳萬一呢?他們分身的本尊可在聖界,他們回去不是隻有被合魂的一條路嗎?”


    “他們,你父親早有安排,具體如何安排我也不知道,你父親做事連天都不知道,可以瞞天過海任何人,所以你別問我,將來馬小平有消息傳來的時候,你自會知道你父親到底如何安排了!”


    二人的對話一直是傳音交流,其他幾個人都不知道二人說了什麽,金龍對這一切感到意外,他沒有見過聖帝尊容,今天見到,也不知道聖帝的來路,但是,既然韓左嶺的魂體與聖帝合一,那說明什麽已經不言而喻。金龍驚懼的看著聖帝,道:“請問,韓左嶺老師...?”


    聖帝道:“你可以把我看成是韓左嶺,因為我就是韓左嶺,因為從韓左嶺降生的那一天,我就已經是韓左嶺,不過是我的一絲靈魂而已,但是,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韓左嶺,因為韓左嶺就是我,是不是比較繞?聽不明白?沒關係,你可以繼續叫我老師,因為,韓左嶺教會你的那些東西就等於我教會你的,所以你喊我一聲老師也是名副其實。”


    “您是聖教的?”,金龍小聲問道。


    “是啊,我就是聖教的,聖教在東神域如此招搖,讓神朝神教如此狼狽,都是我的功勞。嗬嗬,是不是很不可思議?你最憎惡的聖教,卻教會了你很多東西,讓你成為人間至尊,你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是聖教給你的,哈哈,很意外很糾結不是?”,聖帝看著金龍,一臉得意。


    “我一手做大聖教,扶持聖教成為東神域的最大勢力,然後再親手將他到你們麵前,讓你們任意屠殺,這就是我的任務,我完成的很好,哈哈!”


    龍楊頭皮發麻,他知道聖帝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是父親清除異己的手段,也正因如此,龍楊感到恐懼,對父親的手段感到恐懼。一個堂堂的聖帝,大帝級別的人物,被父親玩弄於股掌,還有伍子寒柳萬一,無論是否心甘情願,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在父親的掌控中,他們甚至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一切最後都會成為父親要的果實,但是,他們還是要這麽做,無論耍任何手段,最後成果都是父親的。


    也就是說,他們所做的一切以為可以逃離父親的掌控,到最後發現,一切徒勞無功,隻是在人家圈定的圈內掙紮而已,沒有一絲逃出圈外的可能。


    還有神界的至尊大帝,最後的散道,何嚐不是被逼無奈!


    父親掌控了神界,神界還要指望父親來恢複神教正統,因為沒有父親的幫助,神界很快就會被聖教吞噬,所謂驅虎吞狼,莫過於此!


    這裏除了龍楊和聖帝雅抒,其餘人都蒙在鼓裏,金龍更是糾結,對於這個號稱是韓左嶺又是自己既尊敬又仇視的恩師,他不知道如何自處。


    老黿看著滿院破敗蕭瑟的景象,有些意興闌珊,他現在隻想喝酒。


    龍楊對金龍說道:“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我知道你來到這裏是為了懷舊,是為了釋放自己,如今三水城仍然大局未定,還不到總結自己得失的時候,你不是要帶著我們好好逛一逛這三水城嗎,我們繼續吧!”


    金龍點點頭,有些強裝笑顏,道:“是啊,世上很多事都不是以自己的意誌為轉移,總是有很多意外,哪怕是我們,誰也不敢說掌控一切,三水城的亂還要持續一段時間,武家到底何去何從,我給他們時間,但是還是那句話,我不允許百韓國再出現第二個韓家!”


    這一次聖帝沒有回到龍楊的大世界,連伍子寒都被釋放出來,再關押他們已經沒有必要,最起碼在神界,他們已經變成自己人,可見世事莫測。


    一行人又回到大街上,沿著這條富貴街往城內走,走出蕭條的富貴街,來到城內,有了繁榮氣象,雖然三水城死了很多人,但是,幾天過去,那些死了的人也隻能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有歎息,有解恨更有幸災樂禍,那些被滅了的家族和被屠殺的人,已經沒有人為他們哭泣,因為能夠為他們哭泣的人基本上都死了,他們生前影響百姓們的生活,死後也就那麽回事,可見人生就是這樣,無論生前多麽風光,死了就是死了,過一段時間連成為談資都不夠格了!


    一條大街,這是三水城最繁華熱鬧的一條街,兩側是古香古色的店鋪樓宇,有很多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監視著行人,金龍雖然是三水城的土著,但是離開三水城已經二十年,沒有人認識他,龍楊聖帝等人的麵孔更是陌生,所以行人們除了看他們一眼之外也沒有多餘的反應,不過幾個人前進的方向,有一群人攔路,當中是一位白發老者,身邊是一群人,有年輕人,有正值盛年的中年人,更有老弱婦孺,他們靜坐在地上,將這條大街攔腰截斷。


    龍楊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他猜測這些人是奔著金龍來的,果然,唯一站著的老人看見金龍,拱手抱拳:“王爺,武鑊率領武家一百二十一口嫡係,請王爺賜斬!”


    金龍雖然對武家在此攔路感到意外,但是此刻的金龍波瀾不驚,不過龍楊看得出,金龍已經動了殺心!


    金龍冷冷的看著武家人,道:“武鑊,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敢動刀子?你以為你這樣做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樣子,當著三水城百姓的麵,我就不敢殺你全家?我金龍既然已經擔了叛賊的罵名,既然已經大軍圍城,你以為你武家做出這個樣子,就能讓我留你一命?也好,我成全你們!”


    金龍左腳一跺,整條街轟然爆震,一股颶風從金龍腳下生成,席卷著飛沙走石刮向靜坐的武家人。


    龍楊幾乎同時站在武家人麵前不遠,一個乾坤袋出現,罡風被吸進乾坤袋,片刻無聲無息,金龍毫不留情的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殺心,讓武家人立即後悔跟隨老爺子從容就義,以這種方式讓金龍退讓簡直就是侮辱金龍,金龍一怒,他們都感到死到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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