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園子中間有一座竹屋,是老夫子打理菜園的休息場所,在幾個徒弟的精心擺弄下,竹屋極為幹淨,竹屋外是竹木平台,放著一張長條桌子,幾張凳子,平時老夫子經常在這裏與學生們談古論今直抒胸臆,眼前看著綠油油的蔬菜,座下涼爽的竹椅,喝著南嶺獨有的清香綠茶,所謂修身養性就是這個樣子了。此刻,老夫子坐在桌子的一端,讓其餘人都圍桌而坐,小公主親自燒水沏茶,泉壬提壺倒水,鄧長卿唐經等人也被命令放下手中的活計,隻不過沒有坐的位置,靠在竹欄杆上,手捧茶杯畢恭畢敬。老夫子喝了幾口茶,這才開口道,“老朽住在南洲許多歲月了,見慣了江山風雲,見過翻江倒海,見過豐衣足食,也見過餓殍遍野。四十年前,那時候皇帝還小,恐怕還不記事,一場天災再加上天災之後的人禍,南洲人口銳減三千萬,到處都是死屍,甚至舉哀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將親人入土,自己就倒在靈柩前。那是一場旱災一場蝗災還有隨後流行的瘟疫,食不果腹之人彼此為食物而爭奪,一些良心被狗吃的商人趁機囤積居奇大發國難財,外敵趁機搶占土地掠奪海產,南洲特別是大筇國遭到了滅頂之災。你們知道這時候是誰救了這塊土地上的百姓?是我的那個學生,他東奔西走,請神出山,醫聖藥聖,那些長居仙山的方外人被請出來,以大神通控製瘟疫治病救人,又以自己的神通,走一路平息一路的流民之患,調天下物資供應南洲災民。對於南洲蒼生,他就是救苦救難的老天爺,是蒼生的大救星!”


    皇帝黎飧看著天上,眼神誠摯而明亮,“我雖那時候不記事,但是,宮中檔案皆有明錄,而且在那之前,我們皇室子孫都知道,大筇國是怎麽來的,這個江山是誰給的。隻是那人不準俗世立像更不準建祠堂廟宇,我們隻是在宮中的先賢祠立有一塊牌位,不過後來又被拿了出來。不過畫像還保留了一張,就在我的禦書房的書架背後。大筇國甚至整個南洲,他就是恩人大救星老天爺!”


    老夫子揉了揉身邊黎飧的腦袋,黎飧趕緊像小貓一樣用自己的腦袋蹭了蹭老夫子的手,老夫子拍了一巴掌,又推開黎飧的腦袋,說道,“其實這些年我管著你讓你不開心,我也知道你煩了我這個老頭子,家事國事天下事,我沒少在你麵前叨咕,你心煩我知道,但是我還是的說啊。清明天下都是神戰後留下的那個星球的人的種,擇天把人和地盤都帶回來了,若是因為內訌消耗沒了,他該有多傷心?當初在南嶺建書院,是擇天交給老夫的一件任務,看著點,管不了那麽多,但是能管多少是多少。老頭子我會寫點書,治理天下這一套得用心啊,這不就選人嘛,你的先祖也是我的一個學生,看那小子有些出息,這就成立了大筇國,把民間這些事交給他打理。老頭子我看著,還好,除了那一次天災人禍差點滅國,這麽多年還算風調雨順。其實你的先祖們出過幾個雄才大略的皇帝,但是為什麽還守在這裏而沒有開疆拓土?我不讓啊,打生打死,就算天下都給了你,你又得到了什麽??死的是誰?是百姓,是手足啊!你若有本事,去別的天下,找別人的麻煩,窩裏鬥算什麽本事?西洲西,小雙沒去之前,幾十年的滲透,西聖天在那裏又是建神廟又是收信徒,一個孔雀國幾乎成了西聖天神國的藩屬國,沒見有哪些雄才略的皇帝去西洲西去孔雀國和人家幹一架,將人家打跑。還是小雙去了,當了一回惡人,拆神廟殺神使驅趕信徒,這才消停了。南洲兩國,北十萬大山,無論巫祖兵祖還是聖女,都是十萬大山的信仰,歸根結底都是十萬大山的根,從擇天那小子將十萬大山歸於一統,十萬大山就再也沒有因為不同信仰而發生打鬥,百姓安居樂業,這不是好事嗎?怎麽你們就不甘心讓百姓過好日子,非要什麽接兵祖殺巫神聖女一脈,非要兵祖一脈一統大山?大筇國是出了大山的,黎氏追根溯源也屬於兵祖一脈,怎麽,黎家這是要一統南洲?且不說你統得了統不了,巫祖一脈這麽多年沒有動靜,聖女一脈這麽多年也沒有動靜,你以為他們消失了?巫祖被擇天鎮壓著,聖女則是擇天的親戚,是擇天不讓他們與大筇國發生爭端,這兩股勢力才忍著,你以為他們怕你?不說別的,就是巫祖一脈,隻要巫祖和十大巫神被放出來,你小小黎家能擋得住?何況還有一個根本不屑於和你們一般見識的聖女?再說,大象國的林氏,你以為是誰?其先祖是擇天的兄弟,隨便出來一個人,別說你大筇國,人家要整個南洲都輕而易舉!鄧長卿,你運氣好,因為小雙或者說現在的周楊還沒有想要你的命,否則,你這個小醜一樣上躥下跳的東西,早就被人家捏死了,向蒼蠅一樣。還有唐經你運氣更好,遇到的是小雙,那個神性沒有覺醒的小雙,是那個憨厚心境無垢的小雙,放在以前的小雙或者他的哥哥弟弟,人家看你一眼都覺得髒了眼睛。你說你們,一個個還野心勃勃,我就問問,你們眼瞎?看不見真神?我老人家把你們關在我的菜園,看在我的麵子上,人家不會動你們,但是要認命,等小雙來的時候會來點事,不要搞事情,否則,老夫保不住你們,而且都不用小雙使什麽眼神,他的這些師兄師姐,都會讓你們生不如死!”


    “嗯!”,泉壬給鄧長卿倒水,鄧長卿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嗬嗬!”,泉壬看向唐經,唐經顫抖著雙手,將茶杯高舉到眼前,泉壬為他倒水,憨厚的笑了笑,這更讓唐經心驚膽戰。


    老夫子足不出戶便知天下事!


    黎飧覺得自己的小心眼在老夫子麵前還是別顯擺了。


    黎飧的臉色顯得陰晴不定,心緒陷入一種難以言狀的糾結當中。老夫子看了看黎飧,說道,“我知道你在大象國最大的暗棋不是鄧長卿,那些小算計沒用,該撤的都撤回來吧!”


    黎飧終於長舒一口氣,深深彎腰低頭行禮,“謝謝老師!”


    老夫子看了看周圍眾人,著重看了一眼唐經,說道,“聖人有雲:‘且有真人而後有真知。何謂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謨士。若然者,過而弗悔,當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是知之能登假於道者也若此’。身在自設藩籬之中而不自覺,見俗而忘道,得利而心毀,所求與正道背離,則易走魔道。亞聖解心語:‘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天知矣!’。佛曰欲成事,先修心。所謂先守本心,莫向外求。我等既然都身在紅塵,正心為第一,為何正心?克己守禮,壓製人欲,如此才不會放縱貪婪之心,引天道懲罰。”


    老夫子見每個人都陷入一種玄妙的沉思之中,便信手祭出一支朱筆,以眼前虛無為宣紙,以浩然正氣為墨,信手揮灑:古之欲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金色字符化為浩然之氣,沁入每個人的腦海。


    夫子育人,潛移默化,大道之德,心若琉璃。


    ......


    紅孩子很無聊,一路暢通無阻,跟在他身後的隊伍越來越大,這讓他感到很沒意思,領著幾萬人隊伍,一仗沒打,就來到了人家都城腳下,看樣子,人家根本不設防,想進城就進城,但是,進城以後幹什麽?難道來一陣燒殺搶掠?軍師郭鳳先道,“大筇國顯然已經改變了主意,不犯邊不與大王對抗,我們帶著這麽多人進城就失去了理由,大王你想,若是大筇國皇帝是個昏君,我們大可以打進去,殺了昏君奪了皇位,大王榮登大寶振臂一呼天下人齊呼萬歲,那也倒是美事一樁,天下百姓會感念大王的恩德。可是此刻,我等一路走來,收編了不少流匪盜賊,這支隊伍雜七雜八的,怎麽看都不是正義之師,百姓看我們很怕,現在有大王以力壓製,這些人恐懼大王的威嚴不敢幹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但是,若是進城,這些人脫離了大王的視線,他們如蛟龍入海猛虎歸山,仗著武力和修為在城內胡作亂鬧,給邕城帶來災禍,大王這一路積攢的名聲可都是心血白費了,所以大王,不如就此遣散隊伍,給他們一些盤纏和安家費,讓他們回歸家鄉,豈不是為天下百姓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大王因此功德無量,萬人稱頌敬仰,也不枉大王這一路走來付出的心血。”


    紅孩子假裝背著走低頭沉思,一腳踢飛一個路邊石子,像是陷入無限矛盾糾結當中。其實,他腦袋根本就是一團漿糊,所謂的思考連自己都不知道應該思考什麽。隻是,他心裏有些不服氣,咋地?你說咋辦就咋辦?我不要麵子?但是,自己確實想不出任何花樣,隻好做出艱難思考才會拍板的樣子,沉聲說道,“留點人,不是要在邕城成立無雙商行嗎?其餘人,按你說的辦!”


    “大王英明,這番深思熟慮果然思慮周全,比在下想的更為深遠,實在佩服大王如天智謀,在下這就辦,不過還請大王在城外稍作歇息,容在下走一趟城內,與城內府衙相商,最起碼先給大王安頓一個滿意的地方!”


    紅孩子揮揮手,“去吧!”,信手捏出一把躺椅,懸在空中,並把小女孩拉到上麵。紅孩子躺在上麵,敲著二郎腿,喊道,“都坐在這不許動!”


    郭鳳先急急跑向城內,一陣風馳電掣便來到一處官衙,乃是邕城提督衙門,郭鳳先喊道,“符城主可在?”


    一聲不大的呼喊,已經傳遍城主衙門,被稱為符城主的中年人立馬跑出衙門,見是郭鳳先站在麵前,立馬撩衣跪倒,規規矩矩喊道,“下官符柳拜見國師大人!”


    郭鳳先一揮手,道,“城外三萬散勇,乃是各山頭流匪,帝國之疥癬,本國師出城後會把紅衣大王帶來府衙,你們盡管好吃好喝伺候,其餘山匪,引到南郊老坑,一個不留全部殺掉,將老坑填埋不留痕跡!”


    郭鳳先轉身就走,很快回到紅孩子身邊,笑道,“幸不辱命,在下進入城內,找到了城主衙門,報上紅衣大王的名字,那城主立即膽戰心驚要騰出衙門給大王,被在下拒絕,城主又安排官方官驛,乃是位於皇城根的仙客來客棧請大王暫時休息,說是以後很快安排獨立宅院給大王,還請大王移步屈尊,其餘人等在此稍後,由城主衙門親自安排。”


    紅孩子這才跳下椅子,拉著小女孩小後,點了十幾個和他親近的人和他一起進城。


    郭鳳先領著紅孩子等人來到仙客來客棧,將小女孩安排到單獨一個房間有專人伺候。又一番張羅,很快擺上了酒席。城主衙門以符柳為首帶領幾個官員出席,符柳畢恭畢敬,什麽大王英名早已聲震邕城,哪怕是在南海都引起了驚濤駭浪,什麽今日一見大王英姿簡直勝過天神萬倍,一頓酒根本沒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直在紅孩子身邊如同哈巴狗一樣。紅孩子喝酒喝到雲端,更被一頓忽悠忽悠到九天之外,一頓酒下來,已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喝完酒,被符柳送到房間,已經有兩個貌美如花胸有波瀾的女子摁在溫柔鄉裏,一餉貪歡。


    符柳在郭鳳先的示意下,親率城衛軍三千人往城外送來無數酒水和飯菜,並將三萬散軍帶到老坑附近,說是城內暫時安排不了這麽多人,隻好現在野外對付一晚,到明天安排好去處,想回家的給盤纏,不想回的可以充軍。眾人不疑有他,符柳親自帶人來到老坑,擺開飯菜酒宴與眾人開懷暢飲。不過半個時辰,所有人都醉倒,符柳這才露出猙獰的麵容,按照國師的旨意,將眾人全部扔進老坑填平。


    郭鳳先連夜進入皇宮,皇帝黎飧正在禦書房一個人發呆,見國師進來,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椅子,二人開始喝茶。


    黎飧揮手布下禁止以防偷聽,郭鳳先問道,“老夫子那邊有動靜了?”


    黎飧苦笑道,“老夫子幾十年沒有聲音,像是閉關了一樣,這幾日突然活過來了,把我叫過去一頓訓斥,這不鄧長卿和那個唐經都被老夫子扣下了,另外老夫子似乎知道我們在大象國的暗線,甚至知道流雲閣的存在,這就不好辦了,對了,兵祖恢複的怎麽樣了?”


    郭鳳先道,“在我府上的三仙洞,看氣息快了,他若蘇醒,還怕老夫子不成?”


    黎飧看著郭鳳先,“告訴我,你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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