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醫學院附屬醫院主任王珂的辦公室裏,子君第一次拜訪了兒子的恩師。


    子君作了自我介紹,免不了一陣寒暄。王珂主任不由得暗自稱奇,張皓廉竟有如此優雅的母親,難怪他身上處處顯露著紳士的品質。


    “王主任,早應該拜訪您,謝謝您對皓廉的培養。”


    “哪裏,您太客氣了,是孩子優秀。”


    子君歎了一口氣,充滿歉意地說道:


    “皓廉這段時間沒上班,讓您費心了,具體情況我還真不清楚,孩子也不說,今天我想向您了解一下,請您海涵他的不懂事。”


    王珂聽著眼前女人舒服的言談,終於明白了他喜歡張皓廉的原因,除了過硬的醫學專業,就是身上那種儒雅的氣質,有教養的談吐。


    不由得感慨母親對孩子一生的重要性。


    “皓廉媽媽,請您別這樣客氣,孩子很懂事,工作也很努力,在醫學方麵,很有天賦,是個難得的醫學奇才……”


    接下來,王珂主任把那天雲珊如何大鬧醫務室的事全部告訴了子君,聽得子君又羞又氣,心裏不住埋怨兩個孩子做事魯莽。


    “主任,真是慚愧。兩個孩子竟然這般不懂事,讓您失望了,況且皓廉這樣不聲不響離開,也太不負責任了。”


    王珂微笑著搖了搖頭,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張病假條。


    “皓廉媽媽,你錯怪孩子了,皓廉臨走的時候,已經和我請了一個月的假,我也批了呀!”


    “是嗎?他怎麽說?”


    子君一聽王珂這樣說,心裏頓時輕鬆很多,這才是顧全大局的人應該做的事,差一點錯怪了兒子。


    “他需要調整一下自己,出去散散心。您不知道嗎?皓廉得了抑鬱症,已經治療好長時間了。”


    “啊!皓廉得病了,我怎麽不知道。”


    子君大吃一驚,隨後一絲愧疚湧上心頭,她沒想到那個謙遜聽話的兒子,竟然得病了,並且還瞞著自己,說明什麽,這個媽媽太不合格了。


    想到這,不由一陣心疼,眼淚立刻流了下來。


    “對不起,主任,我這個媽媽太不合格了。”


    “不用擔心,現在他已經好了很多。其實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就已經得病了,好在發現及時,並且我們不斷開導和治療,才使他走了出來。”


    原來王珂在小曦大學的時候,就是他的老師,並且一直跟著他,直到研究生畢業。對這個孩子,王珂不僅欣賞,更多的是喜歡。


    要知道,他可是醫學院裏出名的愛才若渴的伯樂,小曦一入學,他就關注到這個孩子了。


    子君自責的眼淚不住地流下來,現在回過頭想想,一切都明白了,難怪別人都說小曦變了 ,變得和小時候不一樣了,而自己卻認為是長大了,學穩重懂事了。


    高中時期一向活潑,敢於挑戰一切的兒子,自從發生那件事以後,突然就變了,變得一句都不和他爸強嘴,變得沉默寡言,見人最多的是謙遜一笑,即使在家裏,對一家人也是客客氣氣。


    偶爾放假回家,也是躲在房間裏看書,從不出去和同學玩。家樹不止一次說,高中時候叛逆時,看著就是當年的我,怎麽大了,越來越不像我了,那個敢闖敢幹的兒子怎麽變得懦弱了許多。


    原來兒子病了,可笑的是,作為父母竟然不知道,怎不讓人心痛。


    子君突然想到了張磊,他如果知道小曦生病了,會不會很心疼。如果他在,對待兒子的初戀,一定不會和家樹那樣,子君覺得好對不起兒子。


    子君平複了一下內心的波動,充滿感激地對王珂說:


    “王主任,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隨著心去活。我們這代人活得夠累了,到這一代,好多東西他們應該看得開了。”


    子君點了點頭,不斷地對著王珂鞠躬感謝。


    “很感激您包容孩子,本人實在慚愧。”


    子君除了感激就是愧疚,作為母親,兒子發生這麽大的事,自己竟然到現在才知道,怎不讓人難過。


    看著這位母親傷心難過的樣子,王珂主任不斷安慰道:


    “我這裏放心好了,就等於讓孩子去療養。再說了,皓廉在骨外科很有天賦,我可不願意埋沒一個天才,他還得當我的接班人呢!”


    子君走出醫院,眼淚再一次滑過臉頰,抬頭看了看夜空,她突然很想兒子,恨不得馬上聽到他的聲音。


    拿起手機,給兒子發了一個短信。


    “兒子,對不起,記著,媽媽永遠愛你,以後我們再也不管你了。”


    漫步在熟悉的街道上,子君的思緒已經飛出了好遠。


    上海的秋天已經很冷了,她好懷念以前和兒子在上海的日子,那張充滿童趣的臉,不斷浮現在眼前,她突然覺得現在的小曦好可憐,她不敢想象一向溫和的兒子,在媳婦潑婦般的怒罵聲中,怎樣應付過來的,也不敢想象,在漆黑的夜晚,無助的兒子怎樣戰勝了病魔……


    子君輕輕發出一聲歎息,如果不回石市,小曦的人生軌跡會不會比現在好些呢!


    短信發出不久,小曦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媽,您沒事吧!怎麽和我說那樣的話,我很好,您放心好了。”


    一聽兒子的聲音,子君聲音有些哽咽。


    “兒子,我什麽都知道了,你有病為什麽不和媽媽講,媽媽心疼死了,嗚嗚……對不起,兒子。”


    “媽,你去找我老師了嗎?我現在已經好啦,別擔心,我隻是出來散散心,一個月以後就回去了。”


    “好,媽不擔心了。還有,媽媽相信你,你和文慧不管在一起,還是沒在一起,一定照顧好她,媽媽希望你倆好好的,站在我麵前。”


    那邊小曦尷尬地笑了笑,子君立刻什麽都明白了。


    “媽,什麽也騙不了你,文慧確實和我在一起,她一心求死,我想給我倆一個月機會,不僅是挽救她,也挽救我自己一次,好嗎?”


    “兒子,你已經大了,我不想幹涉你的一切,但相信你從小接受教育的道德準則不會忘。”


    “好,媽媽,謝謝您,請相信我們。”


    “告訴文慧,活著,人生才有意義,不要讓她的父母失望。一定把文慧帶回來,還有你自己。”


    “一定,放心吧!”


    小曦得到了媽媽的支持,突然變得釋然了,聲音都明朗了好多。


    “對了,媽媽給你個建議,雲珊那邊不要逃避,給她打個電話吧!看她著急的樣子怪可憐的,好嗎?”


    “好,我稍後給她打電話。媽媽,這一個月我有可能關掉手機,與外界脫離一下,不要擔心我哦!”


    “兒子,媽隻要你健康快樂,什麽也不要想,好好享受一下自由的時光吧!”


    “媽媽,我愛您,你也要快樂。”


    娘倆隔著電話互訴衷腸,突然都感覺有一種回到以前上海的快樂時光 。


    別墅的燈光亮了,子君靜靜地在院子裏,回憶著自己所走過的路,突然,她釋懷了。


    什麽也沒有生命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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