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市的一個大型服裝批發市場裏,文慧剛招待完顧客,坐在成堆的衣服上,數著件數,她是老板新聘請的導購員。


    “文慧,別先數了,趕緊吃飯。”


    老板娘很熱情地招待這個妹子,通過一個月的試用期,夫妻倆很滿意這個小姑娘,幹活不言不語,銷售很有一套,關鍵還是一個完美的衣服架子,什麽樣的衣服穿在身上,都能吸引上貨的商家。


    “文慧,麵部表情再高興點,就非常完美了。”


    老板是三十多歲的年輕夫妻,手下雇傭了五六個導購,挨著有兩個店麵,常年在洪門市場做服裝批發生意,並且做的很火。


    文慧和其他幾個姐妹端著盒飯,就地吃了起來,早上都是五點起床,剛開始來還不適應早起,一個月過後已經基本適應了。


    一個多月不見的文慧瘦了好多,臉色很蒼白,性格也變了好多,好像變得不愛說話了。


    在早市做批發生意很累,一般人受不了,但文慧卻選擇了它。一來賣服裝她有經驗,初三畢業那個暑假,她曾去店裏打過暑期工,二來她想找個累點的活,最好沒有空閑時間,總有幹不完的活,腦袋也在勞動的那種,這樣,她能忘記所有的事情。


    因為空閑下來,她就會想起父母的死,想到頭痛的那種。


    她要用繁忙的工作來減輕對爸媽的思念和愧疚。


    文慧離開老家是在爸媽剛出完殯,看著遠去的兩個棺木,心如刀絞,悔恨的淚水已經流幹了,這一切的一切,她天真地歸咎於自己的不聽話,這種痛苦像利劍紮進她的心髒,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麵對著君姨和小曦的關心,她茫然了。更讓她無語的是,連前幾天極力反對,暴跳如雷的的家樹姨夫都說出了讓所有人感動的話。


    “放心,文慧有我們,我們會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她好,石市的家永遠是她的家……”


    她都感覺到惡心,哈哈,原來是傭人的女兒,都不配,這下成了孤兒,就配了嗎?石市的家,與她有關係嗎?


    原來父母的死能換來這麽多人的同情憐憫,甚至原諒,這個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此時,再講愛情,她將無顏麵對死去的父母。


    她除了恨自己,恨自己自不量力,不聽媽媽的話。她也恨他們,恨家樹姨夫的那個追命電話,甚至更恨小曦,是他瓦解了自己最後的意誌。


    恨意越深,愛意也就成了諷刺,她突然覺得所謂的愛情真他媽可笑,最終導致了自己成為孤兒。


    石市她不可能再回去了,父母不在的地方,還能談得上家嗎?還有家的味道嗎?


    這些人,這些事,她要統統忘掉,這個世上,那個叛逆的,天真的,被父母寵溺的不知自己是誰的薑文慧,已經隨著父母一起埋葬了。


    她要盡快離開這些人,她不想看到那一張張善良也好,虛偽也罷的麵孔。


    農村新墳地不允許女人進入,趁著小曦他們去了墳地,君姨在忙著別的事,她拿著父母留下的一點積蓄悄然離開了。


    薑文慧,你現在隻是一個孤兒,以後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奮鬥了。


    小曦哥,為了你的家族事業,為了你父母的臉麵,請放過我吧!


    她發了一條短信,作為對這段感情的結束,從此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出租屋,文慧顧不上吃飯,就躺在床上昏昏睡了過去。


    隻有睡過去,她的頭才不疼,父母那淒慘的畫麵才消失會兒。


    文慧繼續在洪門市場做導購,每天千篇一律,上班,睡覺,下班……她把工作的勞累當做了療傷的最好方式。


    果真,半年過去了,她的心漸漸平靜了很多,在工作中也找到了樂趣,和一起來的夥伴們也有了交流。


    老板娘也很喜歡這個聰明討喜的小姑娘,她發現,文慧眼光很獨到,隻要是經過文慧挑選的樣板衣服,銷售得就好,漸漸的,店鋪裏選貨挑貨這塊就交給了她,並且有的服裝展銷會,也會帶文慧去參加。


    這次上海有個秋季服裝展覽會,老板娘要帶著文慧親自去挑選一些款式,順便談一下合作問題。


    一提到上海,文慧心裏難免會想到一個人,她的小曦哥。


    今晚,文慧失眠了,她好像第一次這樣長時間把思緒停留在小曦身上,以前,隻要是想到他,她就用各種方式急忙趕走這個人,讓他一刻也不要停留。


    小曦哥,我走以後,會不會找我,也許,早該忘了我啦!


    她數了數時間,真快,暑假就要過完了,他一定在石市過暑假了。


    沒有小曦哥在的上海,她就不用擔心會在上海遇到他,天真的文慧,竟然怕在上海遇到昔日的戀人。


    上海,真不愧為中國第一大城市,也是媽媽曾經打工的地方,在這裏,遇到了君姨,也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


    想到媽媽,雖然多了一些傷感,但對這個城市也增添了一絲好感。


    她們提前一天來的,到了上海,安排完住處以後,可以自由活動,老板娘去辦自己的事去了,賓館裏隻留下文慧一個人。


    到了上海,讓他又一次想到了小曦,可恨的腦袋,為什麽這樣不聽話呢!


    小曦哥考上醫學院的時候,文慧不止一次想象著高等學府是什麽樣子,小曦哥的學校在什麽地方。


    鬼使神差,她竟然來到了上海醫學院的門口,果然學校正在放假,學生很少。


    看著高大威武的牌匾,她仿佛看到小曦哥每天在這裏出來進去, 一定是人群裏最帥的那一個。


    文慧的眼睛濕潤了,她站在門口凝視了很久,最後依依不舍上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


    再見,小曦哥,你的學校真漂亮哦!


    文慧學著以前的口吻,在心裏默默地對著小曦說。


    在她上出租車的瞬間,大門口裏麵走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的小曦哥。


    這個假期他沒有回家,回到那個家,就讓他想起爸爸衝進屋子那一幕,文慧那不知所措的眼神,讓他想起來就心碎。


    他剛從文慧老家回來,還是沒有文慧的消息,無奈,隻能回到學校,繼續電話聯係她的同學,他不相信,文慧真的一輩子都不想見他。


    猛然抬頭,恍惚間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上了一輛出租車。


    文慧,好像文慧,他心裏一驚,快步上前,但出租車已經離開了。


    看著遠去的出租車,小曦苦笑了一下,也許真是想她想瘋了,看見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孩,就以為是文慧。


    看來,真要去醫院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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