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打開了張磊留給自己的錄像,裏麵的張磊還特意穿上了許久未穿的西裝,裏麵是一件灰色襯衣,係著深藍色領帶,很正式,也很帥。


    曾有一陣恍惚,她感覺裏麵好像是一位播音員,又像是一位電視劇的男主角,但那熟悉的笑,還有向她慢慢駛來的輪椅,讓子君定下心來。


    她坐在電視的對麵,靜靜地看著,就像以前那樣的認真。


    “子君,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呢!”


    電視裏的張磊對著鏡頭,瀟灑地甩了一下頭,笑著問了第一句。


    他好像看見子君一樣,讓人感覺就在對麵,子君苦笑一下,搖了搖頭。


    這個人,好像有一種法力,能隨時把人帶進他的談話裏。


    “不要生氣,這樣就不好看了,我喜歡看你歲月靜好,平淡如月的笑容,那樣,我的心才會平靜,不懼怕疾病的困擾,甚至於死亡。”


    子君聽話般坐正了身子,臉上露出那種熟悉的恬靜。


    “子君,也許你覺得我這樣離開,很不近人情,也不符合我的做事風格,確實,我都覺得自己好過分,沒辦法,我最後還得違心選擇了這樣的離別,因為……”


    說到這裏,張磊露出了一絲傷感,眼睛看向了別處,看得出,他在竭力掩飾著一種心痛,然後,嘴邊露出了一絲笑意,那個笑,讓人看了好無奈。


    “因為,我怕自己戰勝不了那個脆弱的自己,我怕聽見小曦的聲音,一句爸爸讓我破防,我也怕看見你的眼睛,怕自己舍不得離開你的雙手……”


    此刻,子君已經淚流滿麵了,她像以前和張磊一樣,隨意的說話,喃喃地自語道:


    “老師,你什麽都怕,難道不怕我傷心嗎?不怕小曦想你想到生病嗎?”


    “子君,我是不是很沒出息,我怕越到以後,自己會像小曦那樣依賴你,我不想,我想做你的靠山,成為你的天,但我卻做不到了,是不是很糟心的事。”


    鏡頭裏的張磊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裝出了一個輕鬆的笑來。


    “我說喜歡你,其實搞錯了。這幾年我嚐嚐思考咱倆的關係,估計你也一樣。有時候我覺得像兄妹,又像知己,還有戀人,父子,母子……哈哈,感覺都像,又都不像,人與人關係太複雜,現在想想,真累!”


    鏡頭裏的張磊用吸管喝了一口水,打趣道:


    “看看,如果你在身邊,是不是得需要你喂我了,其實我用吸管就可以,但我卻習慣了讓你喂,是不是和小曦一樣不聽話。”


    子君自言自語道:


    “我願意,老師。”


    鏡頭裏的張磊接著說了起來,那種放鬆的樣子,真的和以前一樣。


    “後來,我給咱倆定了一個位,希望你也讚同,這樣,你可以認為孩子長大了,他需要自己去遠航,不是更好。”


    “子君,還記得有一次我發燒,很重很重,迷糊中我好像回到了童年,一直喊媽媽。在夢裏,我感覺媽媽抱住了我,一直抱我到天亮,讓我感覺好溫暖,自己是世界最幸福的人。天亮了,你把我輕輕放下,也許怕我尷尬,偷偷離開了。現在,子君,我可以告訴你,其實我比你提前醒了,但我舍不得那溫暖的懷抱,所以不顧你的疲倦,又貪婪地睡了過去,子君,我是不是好過分哦!”


    鏡頭裏的張磊好像在朗誦著一首散文,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


    “從那時起,我對你的依賴,已經有些過分了,到後來,我會像小曦一樣,看見你就高興,聽著你的聲音,我就睡得很香。其實,你和小曦搬到我的隔壁,我表麵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我心裏高興得很,從那天開始,我的睡眠極好。想想,你所謂的承諾嫁給我,是不是也褻瀆了我們另一種感情。”


    子君聽張磊這樣一說,恍然大悟起來,原來還以為張磊怕小曦熱鬧,不喜歡他們搬過來呢!


    “子君,謝謝你,在我最脆弱的時候,你補償了我人生最遺憾的部分——母愛。”


    子君此時已經哭出了聲,他不相信張磊的定位是發自他內心。她太了解張磊了,他是在最後用這個牽強的母愛故事,卸掉了子君曾給他的承諾,用這些話解放了自己。


    “說完了第一部分,接下來說下一部分,子君,你在認真聽嗎?”


    “我在聽。”


    此時的子君已經忘了麵前是一麵冰冷的屏幕,她好像已經來到了張磊的身邊。


    “子君,回到家樹的身邊去吧!他真的很好,將來你代我告訴他,我很喜歡他。在我的心裏,早已把他當做了弟弟。你倆這麽多年,太不容易了,知道為什麽嗎?你倆最大的阻礙就是心中都有一座堡壘,這座堡壘一直在禁錮著你們,那就是無形中的封建禮教,無謂的道義,嘈雜的人言。這些回過頭來想想,算什麽呀!記住一句話,任何感情,都沒有愛情崇高偉大,隻要問心無愧,何必計較太多。”


    那邊的張磊很激動,提起家樹,他就像哥哥一樣充滿寵溺。


    “君之行品牌基地在你們省城,預示著你的事業重點在那裏,當然,我不是讓你離開上海,上海這裏永遠是你的家。但家樹的事業在那裏,作為女人,不要總在外麵飄著,太辛苦。回到丈夫身邊吧,彼此有個照應,我也放心了。一家三口團聚,難道不是件最幸福的事嗎?”


    張磊可謂用心良苦,間接地否定了自己對子君的感情,把自己的情絲斬斷,才能減輕子君的愧疚,然後再托付給家樹,這樣,他走的也就安心了。


    “對了,子君,還告訴你一件事,家樹在甘肅的時候,已經和我談了關於小曦的姓氏問題,他是一位重情重義的男人,一再請求讓小曦隨張姓,其實我何嚐不願意。自己死後也有個後人為我掃墓,這點,我也不是超俗之人,作為中華兒女,代代相傳的思想還沒完全丟掉,可惜英年患病,沒有留下一男半女,但小曦的出現,彌補了我無子嗣的遺憾。我和家樹兄弟約定,如果你倆將來隻有小曦一子,我不會橫刀奪子,如果有其他子女,我遵從你倆安排。”


    子君此時好像張磊就在眼前,含淚道:


    “老師,難道我的承諾你還不相信嗎?小曦永遠是你張磊的兒子,他會永遠姓張。”


    “上海別墅一套,我已經委托張璐,等到小曦長到十八歲,贈與小曦繼承家業,這點你放心,張璐不是那種愛財之人,本來想留給她一半,是她主動提出全部留給小曦,算張家子孫繼承祖宗的蔭庇。”


    子君沒想到張磊把小曦的將來都安排了,一種不祥預感襲上心頭,他這是什麽意思,莫非他自己預感到了什麽嗎?


    鏡頭裏的張磊衝著子君露出了他那招牌笑。


    “子君,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是你和小曦,給我帶來人世間最大的幸福,我真的很感謝你。丫頭,一定要幸福哦!”


    隨著張磊的揮手再見,電視屏幕上出現了一片片雪花,嘩嘩地響著。


    張磊的音容笑貌,化作了一片片的雪花,是那樣的純潔,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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