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出院以後,向法國總部請了長假,接下來的日子,他是應該重新規劃一下了。


    子君把該準備的都準備了,過幾天直接去甘肅,劉成和護工大爺陪同,子君帶著孩子,依著張璐,必須配一位家庭醫生,張磊嫌大張旗鼓的,不喜歡。再說,縣城醫院條件都已經很先進了,出現緊急情況,完全應付得來。


    他們一行人在新橋國際機場下了飛機,這裏的分公司已經把提前定好的車子開到了機場,接下來,張磊要開啟了他的甘肅之旅,對於他來說,也許是最後一次的舊地重遊。


    由於張磊身體不好,車子走走停停,中間休息了一夜,然後繼續前行。


    張磊支教的地方是黃土高原的最西麵,烏鞘嶺的大山裏。


    看著兩旁幾乎寸草不生的大山,由於雨水的衝擊,千溝萬壑,支離破碎,山坡上的莊稼就像是營養不良的孩子,耷拉著腦袋。


    子君沒想到還有比她家鄉還貧窮的地方,原來一直以為沙金溝很落後,但上次回去以後,她發現村裏變化很大,已經出現好多新房子。


    這地方,到處是破舊的瓦房,還有殘留的幾處窯洞,黃土是他們這裏最富足的東西了。


    一路上,張磊耐心地給小曦講著什麽,聽得小曦連連點頭,子君也奇怪,任何道理在張磊的口中,讓人聽了都是那樣舒服,那樣簡單。


    車子在一個鎮子的中學門口停下了,子君下車抬頭看了一下,這是一座三層教學樓,落成應該四五年的樣子,很新,上麵幾個字很醒目——小樹嶺希望中學。


    子君推著張磊走到大門口,打更的老頭一眼認出坐在輪椅上的張磊,激動得有些結巴了。


    “張老師,您來了,我……我馬上聯係校長。”


    張磊微笑著打著招呼,“張叔,幾年未見,身體還挺硬朗啊!”


    “嗨,托您的福,怎麽……您,我去找校長。”


    這個張叔不忍問下去,連忙往教學樓跑去。


    張磊笑著和子君說,“這個張叔可好了,當年支教沒少去他家吃飯。對了,前段時間來自南開大學的那封感謝信,就是她女兒給我寫來的。”


    怪不得張叔看到他這樣激動,臉上寫滿了感激之情。


    此時孩子們都在上課,教室裏傳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張磊聽得如此陶醉。


    “子君,這裏就是我支教的地方,當然,我來的時候,沒有教學樓,隻有兩排房子,冬天可冷了,凍得我上課都伸不出手。”


    “這座樓,也是您出資蓋的。”


    子君什麽都明白了,原來張磊所做的事遠遠超出她的想象,不僅僅是供這裏孩子上學的問題。


    “這些年,我的希望就在這裏,我希望隻要從這所初中走出去的孩子,都考上他理想的大學。”


    子君的眼睛濕潤了,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她看見了一雙雙充滿對知識渴望的眼睛,好像這裏也有著當年的自己。


    “老師,您太偉大了。”


    子君由衷的發出了讚美。


    “哈哈,偉大談不上,但每次想到他們,心裏感到很滿足。”


    這時候,老校長也出來了,身後還跟著兩三個老師,他們熱情地歡迎著張磊一行人。


    “小張啊,怎麽不提前告訴我們一聲,我們好組織一下學生,歡迎您一下!”


    “怕的是您這樣,所以才沒告訴您。”


    花白頭發的老校長緊緊地握住了張磊的手,其他老師也熱情地打著招呼。


    張磊身上那股子隨意,就像老朋友一樣,難怪他對這裏念念不忘。


    這裏的每個人都那樣熱情,而張磊的臉上,也是子君沒見過的幸福微笑。


    鈴鈴鈴——


    下課了,他們正好趕上學校升國旗。


    孩子們整齊地排列著,莊嚴地舉行著升國旗儀式,聽著義勇軍進行曲,看著國旗緩緩升起,張磊在國旗的映襯下,更精神了許多。


    接下來,校長開始講話,隻見他非常激動地說道:


    “同學們,我們坐在明亮的教學樓,還有使用的嶄新文具,課本等,都是誰給我們的?”


    隻見同學們齊聲喊道,“張磊老師。”


    聲音之洪亮,讓子君動容。


    “告訴同學們一個好消息,今天張老師看我們來了,大家掌聲歡迎。”


    話音剛落,雷鳴般的掌聲響了起來,同學們自發地喊了起來。


    “歡迎張老師,歡迎張老師……”


    子君震撼了,她為張磊的行為而震撼,也為孩子們熱烈的掌聲所震撼。


    “同學們,下麵請張老師給大家講幾句,大家歡迎。”


    禁不住老校長的一再邀請,張磊被推到主席台上,拿著麥克風講了起來。


    “同學們,你們好,我是你們的張老師……”


    張磊鼓勵的語言,教誨的道理,包括如何熱愛自己的祖國……


    嘶啞低沉的聲音此刻變成了慷慨激昂的演講,是那樣振奮人心,令人激動。


    學生們有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他們臉上都帶著崇拜的神情,有的甚至流下了眼淚。


    此刻,子君早已淚流滿麵,張磊,在她的心中,又變成了一位英雄。


    “媽媽,你為什麽哭啦!”


    小曦拉了拉媽媽的手,不解地問道。


    子君抱起他,指著前麵的張磊道:


    “小曦,長大以後,一定要成為爸爸那樣的人。”


    升旗儀式結束後,更感人的一幕讓張磊有些招架不住了。


    孩子們紛紛圍了上來,有的匯報學習情況,有的告訴名字,有的訴說理想……


    “張老師,還記得我嗎?如果沒有您,我就要輟學……”


    “張老師,我是魏霞,考第一的那個……”


    “張老師,我是王旭,老師,我是張海……”


    張磊用燦爛的笑容,溫柔的語氣回答著每個同學的問題,是那樣充滿耐心。


    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也是這樣的一群孩子們,每天有問不完的問題。


    消息傳得飛快,當張磊一行人要離開的時候,孩子們的家長不知何時 ,也圍滿了車的周圍。


    他們有的拿著小米,有的拿著大棗,蘋果,甚至有的把家裏下蛋的母雞都抓來了……


    子君他們謝絕了當地人的好意,接受著人們對張磊的祝福。


    突然,子君衣角被輕輕拽了幾下,低頭一看,一個麵容有些饑瘦的小女孩,個子不高,雙手托著一個黃紙疊成的三角形東西,用一雙大眼睛看著她。


    “阿姨,這是我娘從廟裏替我求來的平安符,她說了,戴上它,我的病就好了,請把它給張老師,讓他戴上,他的病就會好起來。”


    子君鼻子一酸,蹲下身來,扶住小女孩說,“小妹妹,這是媽媽給你求的,自己帶著哦!張老師會沒事的。”


    “不,張老師如果死了,我們又沒學上了。”


    說完以後,硬是把那個平安符放在子君手裏,撒腿就跑出了人群。


    看著漸漸遠去的人群,子君終於理解了,張磊口中曾說過的幸福含義。


    孩子們,放心吧!我會把你們的張老師照顧好的。


    遠山隨著車子前行,飛快地向後奔跑,好像張磊那顆牽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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