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又病了,並且病得不輕,重度肺炎,子君在醫院裏一直陪著,惹得同病房的一個大爺羨慕地說:


    “小夥子,你妻子對你真好,這是上輩子修的福啊!”


    張磊有些著急,連忙說,“大爺,不是我妻子。”


    “不會吧,你家孩子不是叫你爸爸,叫她媽媽……”


    看著老頭狐疑的樣子,張磊都不知道怎麽和他解釋了,他感覺有些對不住子君,被人這樣說。


    子君從醫務室回來,老頭還不罷休,連忙對著她說道:


    “閨女,我說他好命,攤上你這個媳婦,是上輩子修來的福,他還不願意呢!”


    子君笑了笑,沒有說話,看著有些尷尬的張磊,搖了一下頭,悄悄逗著張磊說,“讓他說去唄,趁著他嘴還能說得動。”


    子君淡然的樣子,讓張磊很不好意思,“子君,委屈你了。”


    “老師,有些事沒必要的解釋不僅心累,嘴還累,何必呢!”


    好奇心極強的老頭病不是很重,呆著也無聊,此時不服氣地打量著兩人,豎著耳朵聽,還聽不大清楚。


    “哼,還老師老師叫著,一定是師生戀,不會是……”


    其實子君心裏哪顧得這些,剛才在醫護室,醫生已經告訴她,張磊晚上必須戴呼吸麵罩睡覺了,不定哪天,需要做好氣切的準備。


    醫生一再提醒,保持患者心情愉快,讓他增加信心,才能有抵抗病魔的毅力。好多漸凍症患者到後來發生很大落差,造成心理疾病,對求生欲基本為零,最後醫療幹預已經失去了效果。


    “老師,這次出院以後,咱們出去走走怎麽樣?”


    “我這樣的太麻煩,還是在家老實待著吧!”


    張磊說著的時候,眼中的光已經消失了。


    “老師,您不能每天就知道工作,應該休假,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去。”


    “隻能徒增麻煩,還是不去的好。”


    子君太了解張磊了,他總是怕麻煩別人。


    眼珠一轉,笑著說,“就等於陪我和小曦走一趟 ,怎麽樣?”


    聽子君一說,張磊突然有一種對不起孩子的心情,小曦長這麽大 ,從來沒想到讓他去旅行度假過,自己生活已經這樣了,他也忽視了這母子倆,母子倆圍在自己身邊的生活,在心裏 已經形成了習慣,其實他們也需要出去走走。


    “對不起,我隻想到了我自己,忽視了小曦和你。”


    張磊歉意地說。


    “老師,你看,又來了,我隻是想讓您出去走走,小曦我們有的是時間,千萬別隻顧想著別人,自私一下,好嗎?”


    看著子君有些著急的樣子,張磊連說,“好,好,我自私一下。”


    “哈哈,這就對了。”


    此時子君已經推著張磊走出了病房,來到了樓下一個湖邊。


    “老師,真心說,你最想去什麽地方?”


    張磊看著靜靜的湖水,心中泛起了一絲漣漪。


    “甘肅,我支教的地方,已經好多年沒去過了。”


    “老師,和我想的一樣,我也想去那個地方看看,你當年呆過的地方,用過的教室,還有那些孩子們。”


    “真的嗎?”


    張磊麵帶喜色。


    “我想看看是什麽力量,讓你放不下那裏。”


    子君自言自語說了一句,然後俯下身,看著湖水,想起了當年自己的理想。


    “老師,知道嗎?我曾經的理想就是當一名老師,教那些可愛的孩子,和他們一起鬧,一起笑……”


    “記住,子君,理想這東西,不在乎時間,在乎的是追求,隻要有追求,一定會實現。”


    “真的嗎?”


    “相信我,隻要我們去努力,年齡與理想無關。”


    張磊沉思了一下,又說了一句。


    “子君,我還能提另一個地方嗎?”


    “當然可以,隻要您想去,我們必須實現,這也算理想啊!”


    “第二個地方,你的老家。”


    “啥,我老家,沙金溝?”


    子君有些愣神,沒大反應過來,把家鄉話都帶出來了。


    “我想看看,是什麽樣的地方,造就了如此善良的你。”


    張磊有些激動,他想起子君和他說過的苦難生活,歡樂童年,包括和金名初戀的地方,他都想看看去。


    “我們那裏很窮,真沒有什麽可看的呀!”


    張磊此時忽然想到了什麽,趕緊改口道:


    “哦,如果那樣,咱就不去了。”


    他恨不得罵自己混蛋,怎麽向子君提出這樣的要求,子君是怎麽來到上海的,自己不是不了解,還有,帶上自己,算什麽,那裏的鄉親們會怎樣看,住一回院,都被人誤會,如果去那裏,說不定當地人的唾沫星子都淹死她。


    “也許疾病已經侵入到腦子裏了,算我沒說,子君,對不起。”


    子君隻稍愣了一下,聽見張磊的話,她立刻知道了這個男人此刻說不定怎麽自責呢!


    “老師,不過,回家路費全包,我當然同意啦!”


    “不要吧,我擔心咱們去,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哈哈,老師,你曾告訴我,把那些流言蜚語當做蒼蠅,我們何必為一群蒼蠅而介懷呢!”


    此時的子君,不知何種力量,使他變得異常堅定起來。


    “如果更勇敢點的話,就是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哈哈,那就是麵對現實,勇敢挑戰唄!”


    張磊欣賞地看了一眼子君,他發現,子君不僅堅強了,還成熟了很多。


    張磊的心中有了另一個打算,他要把自己的一切留給這個女人,他相信,等他走以後,子君會把他的遺產用到更有意義的事上。


    一陣狂風襲來,湖麵起了波瀾,子君忙推著輪椅想回病房。


    “不用,一會兒就過去了。”


    果真,狂風掃過,湖麵很快恢複了平靜,比剛來那空,還要平靜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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