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東院的歡樂,西院的失望氣氛中,慢慢地走著,東院的大喜日子將近了,空氣中都聞得到喜慶的味道,可是,媳婦的肚子還不見動靜,霍老三漸漸地失望了,整天愁眉苦臉,唉聲歎氣起來。


    “本身就是一個不下蛋的雞,白瞎了我那苦命的閨女呀……”


    老婆子這時又不合時宜地發起了牢騷,也是,看著東院,怎不讓人羨慕嫉妒恨呢!


    “你個不識好賴的東西,兒子廢了,留住媳婦就不錯了,還整天找事,哪一天人家走了,有你哭的。”霍老三氣得大罵起來,婆婆的聲音立刻變小了,也許,她也怕媳婦真走了。


    霍老三眼珠子動了動,拿著旱煙袋又出去了,這幾天他出村的次數又多了起來。


    子君默默地收拾著家傲的衣服,畢竟三年了,真的離開,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小貓小狗也有感情,何況是人。


    子君心裏早有了自己的打算,公公也應該兌現承諾,當時可是起誓發言的。


    這段時間家傲好像挺奇怪的,乖巧了好多,也不再鬧了,子君讓他做什麽,他也聽話了,有時子君能看到他眼中有光了。


    東院這段時間始終很忙活,畢竟結婚是農村大事,家樹事業做大了,免不了親朋好友上門巴結的。


    思琦來的次數更多了,也許要結婚,自然顯出一副主人公形象,碰到需要幫忙的地方,還親熱地招呼著子君幫忙,讓人看起來,這妯娌倆關係好著呢!


    “子君姐,你看,我買的床,好看不?”城裏人住慣了床,是不會住炕的。


    子君笑著說:“挺好看的,”


    “還有,你們做的新被子,我們用不上,新婚的夫妻誰不是一條大被子,看,這是我和家樹前幾天買回來的,漂亮吧!”思琦幸福地展示著自己的每一件和家樹共同擁有的物品,臉上洋溢著對婚後的向往。


    此時的思琦好像忘了縣城和子君醉酒的那段,也忘了和子君的隔閡,也許從家樹答應和她結婚起,她就已經釋然了,畢竟子君也是她在霍家莊唯一聊得來的人。


    子君總是一臉微笑,平靜地看著這個幸福的準新娘,還有這個溫馨的新房,好像也跟著思琦融進了兩個人的幸福時光裏。


    “你看,子君姐,家樹說什麽也不拍結婚照,這個倔驢,沒辦法,還真的按你說的了,把在上海的一張放大了,先湊合看吧!”


    思琦無奈地掛上了剛拿回來的結婚照,那是在上海外灘上的一張合影,思琦偎依在家樹的身邊,兩個人臉上都帶著幸福的微笑,挺美的。


    真的很般配,也很幸福,子君心裏很羨慕。


    看著思琦快樂的笑臉,子君怎麽能過多的攪亂她的幸福呢!她應該盡快離開,隻有這樣,家樹才能沒有牽掛地結婚。


    對於思琦,雖然有時候任性些,但這麽長時間的接觸,她早已經把她當做了妹妹,其實思琦比子君大兩歲呢,隻不過一見麵的時候,思琦從家樹這邊論,就叫姐姐了,以前發生的好多事,都讓子君感激這個姑娘的善良和仗義。


    想到這,不禁有些動情,拉過思琦的手,有些難過地說:“很想和你繼續在一起,但我得離開了。”


    一句話使思琦大吃一驚,“怎麽?子君姐,你要走,為什麽?”


    話雖然這樣問,但思琦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竊喜,突然有一種石頭落地的感覺。


    “嗬嗬,難道,我不應該走嗎?”子君反問著思琦。


    “應該,早就應該走了,可是,子君姐,我舍不得你。”說著,思琦竟有些難受起來,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


    “該散的筵席早晚也得散,祝你和家樹永遠幸福。”子君真誠的祝福,讓思琪有些難為情起來。


    “子君姐,對不起,以前我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你能忘掉嗎?”


    “沒有什麽對不起,倒是應該感謝你,有了你,讓我這幾年才知道什麽叫自信,什麽叫尊嚴,不再孤單。”


    姐倆說著說著,動情地抱在了一起,以前的小誤會在此時都煙消雲散了。


    窗外,家樹的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聽到她要走,應該高興,可心裏怎麽會如此的難受,一種恐懼湧上心頭,難道這不是自己希望的嗎?


    家樹聽不下去了,他有一種衝動,真想衝進屋子裏,對那個女人說:“別走了,好不好?”可是,他不能這樣做。


    轉身離開了院子,來到了經常去的河邊,點燃了一支煙,靜靜地抽著,想著什麽……


    每天看著家裏忙的熱火朝天,他麻木了,難道就這樣走下去嗎?家樹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和思琦的婚姻了。


    對思琦,他的心裏始終是喜歡的,喜歡她的性格,喜歡她的豪爽,但,那是愛情嗎?


    每次懷疑的時候,家樹總是摸了摸頭,自嘲地想,嗨!大老爺們,還整什麽愛情啊!矯情不?不討厭就得了,反正爹媽喜歡,人不都這樣活嗎?正事還顧不過來呢!


    接下來,家樹又沉浸在繁忙的工作中去了。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家樹凝視著剛掛上的結婚照,不知不覺,思琦的臉慢慢模糊了,怎麽會變成那個女人了,他揉了揉眼睛,哭笑起來,什麽時候了,還想著那女人,真他媽不知好歹。


    嗬嗬,人家討厭還來不及呢!怎會稀罕你,可是,看著看著,思琦的頭像還是一次次模糊了。


    過幾天就是家樹結婚大喜日子,子君從心裏怕點什麽,不知為什麽,每次看家樹的眼睛,感覺他總是有話要說,但她怕,怕他張口說話,所以每次看到他,都快速地躲閃著。


    好在這段時間家樹總是在外出差,見麵的次數少的可憐。


    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子君說不清,冷靜下來,想想還是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吧!


    隨著子君打理家傲的東西,霍老三眯縫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安,出去的次數更多了。


    一天晚上,全家坐在飯桌上,霍老三老早去集上割了一塊肉,吩咐老婆子做得豐盛些,還有從集市上買的飲料。


    霍老三連著喝了幾杯酒下肚,然後拿起飲料給娘倆滿上,有些激動地對子君說道,“今天我和你娘敬你三杯酒,女人家家的,就別喝酒了,用飲料代替吧!”


    子君受寵若驚地接過飲料,趕忙給婆婆也倒上了。


    “這第一杯酒,爹敬你,感謝你這三年來對家傲的照顧,我們都看在眼裏,隻有你不嫌棄他。”說完,霍老三一飲而盡杯中酒,子君也不好推辭,輕輕喝了一口。


    “不行,爹敬的酒,必須幹了。”說完還不忘對老婆子說,“你也幹了。”


    緊接著把自己的酒杯倒滿了,又把娘倆的杯子也倒滿了飲料,端起來頗有感慨地說了起來。


    “這第二杯酒是爹的道歉酒,媳婦,爹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說完一飲而盡,話點到為止,公媳心裏都明白,不再多說什麽,倒是婆娘不幹了,心裏嘀咕著,“有啥對不起的,要說對不起,應該對我那死去的閨女說。”


    想到這裏,也氣得一飲而盡,別說,這個飲料還真甜。


    子君看著家傲有些困了,起身想扶他回屋去睡,這時候霍老三擺擺手,“不急,讓他先在這睡,爹還沒說完呢!”


    子君無奈,隻能硬著頭皮坐了下來。


    這時候霍老三已經把三個人的杯子又倒滿了,端起杯子開始了第三次敬酒。


    “這第三杯酒,是爹敬你的送行酒……”說到這,竟然有些哽咽起來。


    “媳婦,爹不強留你,我也看出來了,你打算走了,但我有個請求,希望你答應我,爹想讓你再留一個月,讓家傲有個適應階段,要不然,你突然走了,他會發瘋……”


    霍老三聲情並茂地說著,渾濁的眼淚再一次掛在那張老臉上,說實話,他提出的不過分,家傲這段時間確實離不開子君。


    心裏一聽公爹要放自己走,子君心裏一陣歡喜,既然說給家傲一個適應時間,怎麽不可以,三年都熬過來了,不在乎這一個月。


    “爹,我答應你。”說完子君把杯中的飲料一飲而盡。


    爺倆的說話氣壞了端著飲料的婆娘,她不幹了,聲音提高了八度,“什麽,離開,誰讓的,死老頭子,我可沒答應。”


    “先閉上你的臭嘴,這件事我說了算。”霍老三拿出家長的威嚴來,婆娘立刻有些蔫了,但依然磨嘰起來。


    “當初說好的,有合同在,我閨女不能白死,憑什麽讓媳婦走,我不答應……”


    霍老三沒搭理婆娘,婆娘聲音越說越小,竟歪倒在一邊睡著了。


    子君頭也有些暈暈乎乎的,好像喝酒一樣,按理說飲料不含酒精呀,怎麽像喝醉了呢!她沒多想,看了看家傲還在眼巴巴等著她呢,起身照顧家傲回屋。


    這時候霍老三露出了一道不易覺察的神態,連忙說,家傲在這屋睡也行,你要困就先回屋睡吧,桌子明天收拾。


    子君已經完全不能招架了,她感覺四肢無力,頭發暈,天旋地轉般,趕緊想回屋裏躺會兒。


    奇怪的是家傲,也許原來給他扔怕了,看見子君自己走了,掙脫開阿爸的手,也跟著媳婦回西屋了。


    這孩子,對媳婦的依賴越來越強烈了,霍老三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在他對外界有一種隔絕,無論怎麽熱鬧,他都聽不見,回屋也是擺設,不耽誤事。


    霍老三就這樣坐在炕沿邊,吧嗒吧嗒抽了幾袋煙功夫,看了看外麵,天完全黑了,鄉下人睡得早,大街上也都沒人走動了。


    他還有些不放心,偷偷趴在東牆邊聽了聽動靜,東院靜悄悄的,家樹聽說出差去省城了,霍老二兩口子早早熄燈睡了,霍老三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如意算盤來。


    “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家樹你小子,和我鬥,還嫩點,哈哈,等你回來,一切都將成定局。”


    看了看那個老式鍾表的指針走到了十點那裏,村頭傳來幾聲狗叫,他起身來到了大門外,頭向外探了探,一個高大雄壯的身影出現了,隻見霍老三朝那個黑影招了招手,那個身影一溜煙鑽進了大門內。


    大門“吱”的一下關上了,天空的星星都不忍看了,紛紛躲進了雲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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