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傍晚,三口人的晚餐一般是在一片沉默中進行,家傲從不說話,吃飯需要人把菜夾在碗裏,他隻會機械性重複一個動作 。


    今晚的霍老三眯著眼,嘴笑得像裂開的瓢,子君有些厭惡地皺了一下眉頭,繼續扒拉著飯,她不想和這個公公說什麽。


    自從這件事以後,她對這個公公有一種說不出的排斥感,原來的感激,親情好像淡了,換來的是心裏的厭惡,也許真的要離開了。


    “嗬嗬,明晚就讓家傲去你屋裏睡吧!這小子,夜裏竟不讓我省心,是吧!”霍老三討好地說著,其實他在暗含著另一層意思。


    子君心裏出奇的平靜,沒有了上次的驚慌,最後一晚,挨過去,就沒事了。她天真地想著,也許過了今晚,真的會讓我走呢?子君奢侈地幻想起了離開的日子,但感覺又有些留戀,留戀什麽呢?自己又說不清。


    過了這三天,對他們家也夠仁至義盡了,娘家,肯定回不去了,該去哪裏呢?


    子君對未來一片迷茫,唉,車到山前必有路,走到哪算到哪吧。


    半夜了,外麵一片寧靜,一個身影很熟悉地來到子君的房門前,輕輕地一推,門是虛掩的,黑影悄悄地潛入了屋裏,一切都是那樣的天衣無縫。


    家樹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但說不出來。


    回頭看了看東屋,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監視著這裏,他頭發一麻,緊跟著關緊了西屋的房門。


    摸到原來的地方,依舊坐在那裏,雖然漆黑一片,但他感覺到炕頭那人沒有睡,也和他一樣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杵著,無形中,緊張的氣氛好像少了些。


    黑夜中,彼此的兩束目光在黑夜裏掃射著對方,但什麽也見不到,兩個人從彼此的呼吸中感覺到一絲平靜,沒有了前兩天的緊張氣氛。


    家樹就這樣坐著,等著,過了心中的時間,他就要走出這個房間了,也許,明天她就自由了,想想以前自己無緣無故的對她發火,他心中升起了一種歉意,想到離開,心裏又升起了一種惆悵。


    突然,一個聲音在心中響起來了,她不會不走吧!他又擔心了起來,最近怎麽這婆婆媽媽的,真他媽邪門,家樹懊惱起來。


    時間在靜靜地走著,看著黑暗中的女人,想起了第一晚,不由得摸了摸手上的傷,竟有些高興起來,這會兒不害怕了吧!傻人,這點,反應還算快的。


    這丫頭,使起性子來,別人真近不了身,哼!還挺狠。


    雖然受傷了,但看到女人的反抗,家樹心裏反而舒服了許多,看來以前的擔憂真的很多餘,她,還是那個潑辣的女人,誰都製服不了她!


    腦子裏閃過第一次的初吻,那個咬破自己嘴唇的丫頭,笑了一下,嘿嘿!這是自己第二次被這丫頭傷了,兩次都掛花了,心裏還美滋滋的,真是犯賤。


    家樹的眼前像放電影一樣放映著與子君的一切過往,每個細節都如此的清晰,包括在哪個地方,她偷看了自己一眼,現在都覺得無比幸福,這個晚上,有了這些美好的回憶,家樹煩躁的心開始慢慢靜了下來。


    三天三夜的熬,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也許心理放鬆了,還是太疲勞,家樹想著想著,竟靠在邊上的小櫃子旁睡著了。


    炕裏的子君靠著牆半倚著,此時也放鬆了警惕,沒有了以前的緊張,瞌睡蟲慢慢襲來,眼皮不由得沉了下去。


    黑黑的夜,周圍靜悄悄……


    一覺醒來,家樹嚇了一跳,天要亮了,屋裏有些模糊了,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物件,糟糕,女人如果醒了,可就走不了了,他可知道這女人的脾氣,知道是自己,一定不放過我。


    家樹想到女人那憤怒的眼神,他真的有些害怕了,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麽,感覺更多的是不敢麵對她。


    想到這些,他趕緊站起來,悄悄地走近門邊,也許是最後一次,家樹突然有一種不舍,回頭又望了望,模糊中,他看到不遠處的那個女人,正安祥地睡著,嘴角微微上翹,潔白的臉龐像一塊純潔無瑕的白玉,讓家樹心裏不由得一熱。


    他真舍不得就這樣離開,這張臉已經不知走入自己夢裏多少次,每次,他想上前去撫摸一下,但從來都摸不到,他一急,夢就醒了。


    在朦朧的夜色裏,不知是什麽給了他勇氣,家樹退了幾步,來到了女人的身旁,凝視了一會兒,突然,他把自己的唇湊過去,像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女人那白皙的額頭,隻一下,家樹感覺眼睛有些發熱,淚要流了下來,此刻,他知道,那是一種不舍。


    飛快地轉身,打開門,消失在模糊的黎明裏……


    外麵的聲音沒有了,子君眼角慢慢地留下了一滴眼淚,一滴,兩滴……


    淚水就這樣肆虐地流著,她閉著眼,回味著這個溫暖的道別,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吻啊!是不舍,是安慰,還是愛……


    這個可恨的人,為什麽你這時又來擾亂我的心,子君都不知道這個淚水為誰而流,為自己心中那奢侈的猜測而高興,還是終於確定了那個人的情感而幸福……


    她其實早醒了,當眼皮已經感覺到外麵的微光時,她不敢睜眼,她真的好矛盾,睜開眼後,怕失望,又怕難堪,閉著眼,心裏又不甘,她多麽希望這個人就是她猜測的人啊!


    透過黎明微弱的曙光,子君最終勇敢地睜開了眼,當看到家樹那棱角分明的臉孔時,心顫抖了,在這一霎那,她發現,自己內心是多麽希望,多麽期盼,就是這個人。


    此刻,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內心,對這個人竟如此渴望,渴望他的關心,哪怕是怒罵,不知何時,這個人已經住進了自己的心裏。


    子君高興得要哭了,她的心裏沒有怨恨,沒有吃驚,隻有慶幸,感激……


    她知道這個人要走了,也許永遠走了,她緊緊地閉上雙眼,她怕,她怕抑製不住會留住他,那輕輕的一吻,溫暖極了,子君心裏多麽想拽住那人的胳膊,永遠拽住他……


    心裏一絲理智阻止了她的幻想,她不能,這個人是思琦的戀人,他們要結婚了,她隻是他的嫂子。


    淚水劃過臉龐,她沒有了以前的悲哀,甚至不舍,有的是幸福,滿足。


    這三夜,就足夠了,她會好好生活下去。


    聽著大門的響聲,透過窗戶縫,家樹娘看到兒子像賊一樣進了家門,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幾天,總感覺兒子有事,一個不好的預感升上心頭,婆娘不由得看了看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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