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金名分手後,子君的心平靜了很多,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不相見是最好的斷情散,不知何時起,金名在子君的夢裏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甚至沒有了。


    家傲這段時間出奇的安靜,小夥子如果沒病,也是很優秀的後生,當年家傲和家樹在鄉親們的眼中,可不是差一兩截,那時候家傲品學兼優,當年也是學霸級人物,誰也不知道他在高中發生了什麽,接回來就這樣了,如果家樹在那所高中,誰敢動他哥一根毫毛,可惜家樹沒考上那所高中。


    子君每天和家傲在一起,日子倒也平靜,除了犯病外,其他時間都很安靜,他對子君慢慢已經有了一種依賴,每次發瘋,已經不再和以前那樣抓子君的頭發,使用暴力了,並且知道衝著子君笑了。


    這幾天,霍老三媳婦住閨女家去了,家樹有些不放心子君,每天回來的很早,有事沒事隔著牆頭還和三叔說幾句話,眼睛不停地掃射著屋裏。


    晚上,他警覺地豎起耳朵,隻要西院有什麽動靜,他會馬上起來,去牆角聽聽,生怕三叔領回個男人。


    想想自己的樣子,簡直太可笑了,這哪是大老爺們做的事啊!簡直像個農村聽聲的婦女,每晚神經都高度緊張起來。


    好在家樹自己睡一屋,要不然,這樣折騰,霍老二兩口子不定怎麽想呢!


    晚飯後,霍老三看著子君收拾好碗筷,正往西屋走的時候,突然喊住了她,


    “媳婦,我有事要和你說。”


    說完“撲通”一下朝子君跪了下去,一看老公公這樣,子君嚇得不得了,連忙喊著:“爹,你怎麽了?快起來。”


    家傲已經睡熟了,即使醒著,他什麽也不會知道,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媳婦,爹有事求你,你答應爹吧!我給你磕頭了,嗚唔……”


    霍老三可憐巴巴地在那跪著,還不住地作揖磕頭,子君害怕起來,腦子裏想到那些公公調戲兒媳婦的事,不由得打起了哆嗦。


    “爹,你怎麽?”子君顫抖著說。


    “孩子,你別害怕,這事中就中,不中咱以後不提好嗎?”


    霍老三先穩住了兒媳婦,接著說:“孩子,你嫁到這家,我們對你咋樣?


    “很好,爹。”


    “家傲這樣,爹愁啊!咱農村人活著為了啥?不就是傳宗接代嗎,可是,爹眼看黃土埋半截了,卻在我這絕後了,我死不瞑目啊!”霍老三邊說邊嗚咽著。


    “可是,我不能和你爹那樣缺德,硬逼你,我也不忍心看著你守活寡,”


    子君丈二摸不著頭,疑惑地看著公公,到底啥意思呢?難道要放我走,她心裏不由得一熱。


    霍老三好像準備好了稿子一樣,流利地說著:“我想放你走,但有個條件,你先別生氣,剛我也說了,中就中,不中咱依你。”


    “爹,到底啥事?你說吧!”子君看著跪在地上的公公,著急起來。


    “家傲這樣子,你不能守一輩子,這樣太苦了你。隻要你給留個孩子,我們立刻放你走,以後與我們老霍家沒關係了,行不行?”


    子君聽到了霍老三的話,簡直想大笑,嗬嗬,孩子?家傲這樣子,怎麽有孩子。


    接下來的話使子君大吃一驚。


    “我想好了,找個願意借種的男人,天黑以後來你屋裏,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懷上了,村子裏的人誰也不知道,你看,怎麽樣?”霍老三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出來。


    嗬嗬!不像我爹那樣,難道這個法子不缺德嗎?子君氣得臉都白了,怔怔地站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


    “爹,你把我看成什麽了,我還是人嗎?”


    子君哭著說:“我隻想在這裏老老實實地待著,活著,這樣你們都不容我,難道,真的逼我死嗎?嗚嗚……”


    也許金名那件事情的委屈還沒有褪去,想想此時,自己竟落到如此下場,越想越心酸,哭聲也越來越淒慘起來。


    “好好,媳婦,咱不哭了,算爹白說,趕明爹給你出手續,你就走吧!”哭得霍老三也抹起了眼淚,心軟了起來。


    在昏暗的燈光下,子君看到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跪在自己麵前,眼裏流著渾濁的淚水,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她的心碎了。


    剛才的憤怒也隨著霍老三的妥協而慢慢消失了。


    回想起這一年多來,公公對自己的種種,她是充滿感激的,說心裏話,這個公公比自己的親爹還要好,自從嫁過來,有什麽好吃的,都留給自己,重活從不讓自己去做,為了自己,婆婆還挨過他好多次打……


    往事一幕幕湧了上來,子君的淚流的更多了。


    霍老三接著還在繼續地演著苦情戲:“你說,我能不著急嗎?東院家樹眼看要辦喜事了,來年人家一定會抱個大孫子,爹我羨慕啊!老天爺,這樣的事啥時候能落在我頭上。”


    霍老三就這樣喃喃地說著,子君生無可戀地看著眼前的老人,生氣,憤怒,無奈,所有的心情無以言表,隻有默默地掉眼淚。


    自己怎麽辦?


    金名那裏回不去了,人家有雷伊諾,即使和他義無反顧真的走了,她不敢保證金名不怨她,她也不敢麵對他的家族,尤其他那個爹,她再也不想和金名扯上關係。


    還有誰對自己關心,想想就剩小叔子家樹,子君不是傻子,她怎麽不知道家樹對她的心,但人家有優秀的思琦,再說了,即使沒有思琦這個女朋友,她和家樹也是不可能的,她是嫂子,和小叔子有一腿,她能安心嗎?霍家這幾個老頑固她更惹不起……


    “過幾天家樹就要結婚了,眼看人家就有孫子了,可歎我呀!真是造孽哦!”


    想想自己的以後,子君突然發現自己麵前是一片昏暗,已經無路可走了。


    怎麽活成這樣了,娘家回不去,婆家不容忍的地步,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不如死了算了,第一次,在子君心裏想到了死亡,她不禁哆嗦了一下。


    當年逃婚那麽難,深山老林裏她自己孤身一人,她沒想到死,因為她心裏有個念想,就是和金名早日相見。


    當家傲折磨她的時候,哪怕全身遍體鱗傷,她沒想到死,因為她想到替爹贖罪。


    可現在,子君感覺生活真的沒意思,她的夢不僅沒有了,她的尊嚴也要遭到踐踏,她還有什麽臉麵活在這個世上。


    霍老三的絮叨聲小了,他看到媳婦那斷了線的淚珠啪嗒啪嗒流個不停,心裏也很過意不去。


    “媳婦,爹一時犯糊塗,當做我沒說,好了,你照顧家傲休息吧!”


    說完,霍老三悻悻地離開了。


    看著木頭人一樣的丈夫,子君的淚水更多了。


    第二天早上,還是那個陡崖,曾經,為了追趕犯病的家傲,子君差一點被他推下去,如果那次不是家樹,這時候有可能解脫了。


    閉上眼,耳邊的風聲像子君的嗚咽聲,是那樣的悲慘。


    她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做人的資格,竟羨慕起死去的花兒來了,人死後,是不是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呢!


    身子慢慢靠近懸崖邊上,她想象著縱身一跳,該還的賬都還了吧!


    正在這時,一隻手迅速的伸了過來,猛地拽住她的胳膊,然後用力一拉,子君掉進了一個人的懷抱裏。


    抬頭一看,一張憤怒的麵孔出現在她的麵前,是家樹。


    “你想做什麽?為什麽這樣作賤自己?”


    “我,我沒有,我在找家傲。”


    子君冷靜下來,連忙找個理由,她不想讓這個男人看到她的懦弱。


    “你是不是想要死,為什麽,你寧可死,也不離開。”


    家樹眼睛像噴著的火,怒視著眼前的女人。


    “你和我回家,我這就去找那個劉金名去,讓他帶你走。”


    家樹喪失了理智,他要去求那個金名,把這個可憐的女人帶走。


    “不要去找他,如果你去,我立刻就跳下去。”子君威脅道。


    “如果你想跳,我立刻就去你們沙金溝,我要告訴他們,你和金名相好的事,你為他殉情,如果這樣,你阿爸的臉往哪放, 你死了也成為笑話。”


    家樹的激將法很管用,他說完這些, 女人好像真的怕了,她眼神麻木,看著眼前這個人,委屈道,“你說,我該怎麽辦?”


    “我有辦法,相信我,好嗎?”家樹看著眼前梨花帶雨的女人,心都要碎了。


    他忍不住摟住了這個可憐的女人,用手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滿懷溫柔的安慰道。


    子君此時隻想放聲大哭一場,想到昨晚公爹那齷齪的想法,羞愧,憤怒,悲哀……一起襲來。


    “你不能這樣認命,即使劉金名不要你,也要為自己活,要活出光彩……”


    不知什麽時候起,家樹也會講大道理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兩個人慢慢恢複了平靜,也自覺地分開了。


    不遠處的草叢裏,有一雙冒火的眼睛正盯著這一切,手裏攥著的一根樹枝都掰折了,血順著手指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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