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年的離去沒有給祈願小屋產生波瀾。


    端著酒回來的江流連問都沒問。


    因為這間屋子裏,客戶才是天。


    江新年走了。


    也證明他和裴安寧之間無法避開的談話要開始了。


    “我去叫幾個人玩點酒桌遊戲?”


    “不用,我們聊聊。”


    裴安寧狹長的眼睛裏滿是笑意,她就看著江流端著酒為她服務。


    花錢,買享受。


    這就是她一直追求的生活。


    “你覺得我和你認識的幾個女孩有什麽不一樣?”


    “舒服。”


    江流很坦誠的把目光掃過裴安寧的身軀,這女人下身穿著黑色熱褲。


    偏偏她上身蓋著burberry的披肩,渾身上下兩個季節,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冷還是熱。


    江流說話的時候,眼神非常坦蕩。


    因為這答案明顯是她想聽的。


    裴安寧笑容明媚,故作疑問的說道:


    “誰問你身材了?人家問的是性格。”


    “我說的就是性格,你的性格會讓人下意識的舒適。”


    “江流,我可是花了錢的呦,要聽實話。”


    “我說的就是實話。”


    “那為什麽你不喜歡我?”


    “因為你的性格基於隱忍,隱忍是為了獲得。”


    江流低著頭往酒裏倒冰塊,抬起頭露出了標準的八顆牙齒:


    “你應該知道的,我有門聞香識女人的技巧,如果你下一句想問的是,為什麽我會說舒服是隱忍,那我可以搶答。”


    “洗耳恭聽。”


    “你噴了阿瑪尼si,這是個相對而言比較大眾的款式,國人喜歡追求小眾,所以這並不算彰顯品味的首選。


    這幾乎掩蓋了你身上的另一種香水味,但不好意思我天賦異稟還是聞的出來。


    是parfums de marly


    你在出門前用爛大街但受眾廣泛香水,掩蓋了身上小眾香水味道。


    大概你已經習慣了,在見人時用更能讓人接受的味道?


    你的披肩混雜著專櫃新品的特殊香味、吸油煙機的味道,晚飯吃了洋蔥?


    但今晚你要來這裏,按理說是不該吃飯的。


    是不是晚上有飯局無法推脫?大概還是家宴,甚至需要你親自下廚。”


    這披肩是家宴上有人送給你的禮物?你為了討長輩的歡心,所以戴著它吃完了晚飯,趕到這裏來找我。”


    江流說話的過程中,一直在觀察裴安寧的表情。


    微小的心理技巧而已,觀察臉部肌肉判斷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然後調整接下來的猜測方向。


    這是居酒屋的培訓內容。


    裴安寧聽完後沉默了一會,端過威士忌酸喝了一大口:


    “江流,你總是能戳人心窩。”


    “說明你有心事。”


    “可我在做我自己,我很幸福。”


    “生活幸福的人不需要來這裏。”


    江流沒有多問,但他知道距離裴安寧竹筒倒豆子大概很近了。


    裴安寧連喝了大兩口酒,咳嗽的時候麵前適時的出現了紙巾。


    她忽然笑了:


    “江流,我可以說一些你不想聽的嗎?”


    “在服務時間裏,沒有我不想聽的。”


    “一次就好,以後我不會糾纏。”


    “雖然話糙理不糙,但你這話有點太糙了。”


    江流又端了杯酒放在裴安寧麵前:


    “為什麽一定是我?”


    “因為我想嫁進江家。”


    接下來,江流抱著吃瓜的角度聽了一場豪門大戲。


    說實話,既然是吃瓜的心態,他已經做好了極低的心理預期。


    但沒想到聽起來還是如此之炸裂。


    大概就是,江流的便宜爺爺已經病入膏肓了,這肯定要涉及到家業的繼承。


    正常肯定是要繼承給二伯的,也就是堂哥的父親。


    但便宜爺爺知道堂哥沒有生產下一代的能力,所以動了讓叛逆老三歸家的心思。


    叛逆老三就是江新年。


    聽到這裏江流氣不打一處來,江新年這還不趕緊回家磕頭認錯?


    四十多的人了還在這叛逆呢!


    就算對家裏沒感情,拿錢跑路也行啊!


    但裴安寧說你爸回家沒有想象中那麽容易,你二伯也是有點能力的。


    江流想想也是,有錢人一個個鬼精著呢。


    與其讓江新年回去被人玩死。


    還不如當個爛賭鬼,起碼身體倍棒,讓兒子踹一腳也活蹦亂跳的。


    這時候江流就發出疑問了。


    說二伯既然大號練廢了,那不能練個小號、生個二胎啥的嗎?


    裴安寧說,二伯試過了,但他早年間花天酒地,年齡大了生不出來。


    所以二伯唯一的希望,就是堂哥爭點氣傳宗接代,那一切都安然無恙。


    這時候裴安寧找到二伯毛遂自薦說她有辦法,並讓二伯相信了這個辦法。


    於是就有了她和堂哥這對隻相了次親就訂婚的組合。


    二伯也是雞賊,他說你們盡量懷了孕再結婚。


    這樣在老爺子那裏有交代。


    江流這個時候就問了,他說你的辦法呢?


    如果你沒辦法,這不就等於在欺騙一個,迫切想要抱孫子的老人嗎!


    你不道德!


    裴安寧微微一笑說:你就是我的辦法。


    因為堂哥江欣不能生育這事老爺子知道,所以為了避免二叔糊弄人,親子鑒定是肯定要做的。


    可江欣生不出娃這事已經是必然,如果鑒定出來是外人的孩子。


    那憤怒的老江頭,說不定把裴安寧骨灰給揚嘍。


    但如果是江流的呢?同樣是你老江家的種,反正都管你叫太爺爺。


    對老頭子來說有什麽區別呢?


    老頭子土埋半截了,哪還管這些事,能把家族延續下去就成。


    這個時候二叔也得捏鼻子認,甚至為了掩蓋名聲還得大大方方的認。


    你不認,這個機會就要被老流氓江新年逮到,張口就咬你一半家產。


    那還不如想個辦法大大方方的認回來呢。


    說到底這一群人玩來玩去,不還是為了那點錢嘛。


    江流聽完之後,甚至複盤了一下這個邏輯。


    他都想拍手叫好了,這什麽鬼才想出的辦法。


    太頂級了!


    但江流也找出了個漏洞,那就是為什麽裴安寧不嫁給故事裏的堂弟呢?


    豪門也嫁了,還不用背負不好的名聲。


    聽到這話,裴安寧喝的醉醺醺的白狐臉上展演露出了笑容:


    “那你娶我嗎?”


    “我肯定不娶啊,這事跟我有一毛錢關......當我沒說。”


    江流這個時候才從吃瓜的視角裏退出來,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原來我也是個主角。


    但裴安寧卻主動趴在桌子上,她湊近江流的臉說著:


    “江流,你娶了我之後什麽都不用做,我會作為助力幫你爸要回屬於他的那份家產,隻要我們有結婚證。”


    裴安寧覺得江流不會拒絕的。


    隻需要躺著就能得到漂亮老婆以及很多錢。


    他甚至隻要抽空結個婚、洞個房,剩下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他憑什麽拒絕?


    江流幫她把肩膀上的披肩扯了扯,然後笑意吟吟的說著:


    “裴安寧,假設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為什麽我非要娶你呢?你把我當成堂哥了?”


    江流說著說著還歪個頭裝嫩,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


    “我知道這裏麵的事情很複雜,你肯定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但請給我個理由,一個回去蹚渾水的理由。”


    “不會真拿我當三歲孩子騙吧?娶個老婆生個娃就能繼承千萬家產?這劇情拍成短劇我都不看。”


    江流抻了個懶腰,又遞給裴安寧一杯酒。


    他對於分家產這種事沒有那麽大的興趣,更沒有和陌生家庭扯上關係的興趣。


    他覺得自己過得挺幸福。


    所以秉持著為客戶提供優質服務的想法。


    江流也順帶勸了勸裴安寧:


    “你知道為什麽居酒屋能長久存在並日進鬥金嗎?”


    “你說。”


    “因為不幸福的人太多了,沒愛的追求愛、有愛的要自由;沒錢的想辦法求財、有錢的想更有錢,大家一個比一個貪,你我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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