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巷的活動持續了好幾天,期間萱菱偶然去了一次,結果被守株待兔的景元抓了個正著,所以隻能被迫同遊。


    “哎,我就知道殿下一定會來,看來是趕上與殿下同遊的機會了。”景元的聲音懶洋洋的,又帶著一絲促狹,仿佛撈到了什麽好處一樣。


    真是孩子氣。


    萱菱無話可說,也不想與他嗆了,就讓他得意一次。


    景元換下了平日的甲胄,換上了深色寬鬆的長袍,手握紙扇,真是好一副悠然自在不務正業的世家貴公子模樣。


    然而事實卻恰好相反。


    景元原先也是個少爺,卻一時想不開加入雲騎軍誤入歧途,成了這每日公務纏身,日漸消瘦的操勞將軍。


    偶然見得景元如此新奇的裝扮與氣質,萱菱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然而身邊的少女本就存在感極高,再加上如此明顯的目光,景元又怎麽會感覺不到。


    於是在路人眼裏就成了眉目傳情,郎情妾意。


    蹲坐在家裏無聊的彥卿剛打開玉兆就刷到了路人視角中並肩同行的兩人。


    “唉,我就知道,將軍啊……”彥卿無奈歎氣,仿佛在斥責景元的不坦然,分明就是想萱菱姐姐了,卻又不向她傾訴一句。


    他主動提出將萱菱姐姐給將軍請過來,卻又被將軍無聲拒絕。


    不過他也無需操心,將軍有的是辦法,現在不是得逞了嗎?到底是將軍啊,老謀深算。


    ——突然間,彥卿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本來打算看看是哪個路人這麽有品,將兩人拍得如此般配唯美。點進那人主頁的時候他才恍然間發現這個網站——羅浮雜俎。


    這本來就是個靈異網站,上麵的內容大多是怪談奇說。這人在這個網站上發表這個視頻,究竟是他發錯了,還是另有原因?


    彥卿回頭讀了他此前沒注意到的該視頻的文案:


    「居然還能看見菱姬殿下和將軍走在一起,我是眼花了,還是在做夢?」


    底下的評論很多,但幾乎都是不知道作者在說什麽,也就是吐槽視頻作者的。


    「這算靈異事件?」


    「不是,菱姬不是小說裏麵的角色嗎?哥們你魔陰發作了吧?」


    作者回複此人:「有沒有一種可能曆史上真有菱姬?我還在戰場上見過她。」


    此話題吸引了很多人,不斷有人評論。


    「確實,精通曆史的人都知道菱姬,當然我不是特指我啊,雖然我的確熟讀曆史。」


    「能不能別說廢話?現在的疑問是,菱姬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祂還一直在沉睡,估計都發黴了。」


    「一直在沉睡著我知道,但後半句是真的嗎?真的會發黴?」


    「我有一個疑問,視頻作者說在戰場上見過她,那都多少歲了??少說也差不多一千了吧?」


    「甚至可能不止一千。這個年紀,有點危險啊,哥們少衝浪,少偷拍人家,多養生吧。」


    網絡上的氛圍烏煙瘴氣,卻也有些人自娛自樂。


    夜幕下,柔和的燈光照在樹上,樹影婆娑,四處一片祥和。


    濃濃的夜色下,黑發男子坐在樹下,他手中的玉兆閃著光亮,他的目光停留在幾個字上,久久未動。


    “魔陰”


    他握緊手中的玉兆,死死盯著那幾個字,呼吸越來越急促,眼前一片暈眩,頭痛不止。


    無人的角落裏,他痛苦的抱著頭在原地掙紮,玉兆跌落在地……


    ……


    彥卿的心中滿是疑惑,他迅速在將軍的櫃子中翻找,果然找出了那幅畫。


    果然沒錯,那幅畫在萱菱姐姐未到羅浮時將軍就拿出來過,那時將軍還嘲笑他是漏網之魚。


    他又繼續翻找平日將軍愛看的史書,慌亂地翻到了最舊的那幾頁。


    甚至有幾本書是專門講菱姬的,但是他現在沒有時間看,能確定的就是,這個菱姬,也就是萱菱,確實是曆史上的人物。


    並且以她當初的地位,作為,以及性格,怎麽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在羅浮人中鮮有人知。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羅浮人就像被刪掉了記憶一樣,不主動去了解曆史了解菱姬的話,如今的人幾乎很少有人知道她。


    他有很多話想問這個視頻的作者,更重要的另一件事——


    從剛才開始,這個視頻作者已經不再回複網友的消息,本來此前還很健談,耐心地一一回複。


    聊天卻戛然而止,再沒有信息。


    彥卿獨自帶上劍出發,依照那人拍視頻的位置在周圍尋找或者問路人,總能找到。


    他到達附近的時候,卻見四周一片狼藉,熱鬧的街道依舊熱鬧,混亂的地方似乎已經被雲騎軍控製住了。


    街尾處,攤販們收拾了東西趕緊離開了。


    彥卿心中一緊,不會已經來晚了吧?


    他迅速往裏走,街尾昏黃的燈光下,一個力竭的魔陰孽物被幾名雲騎押著,他的身體已經破爛不堪,奄奄一息。


    而將軍和萱菱姐姐早已經到了,此時兩人正站在雲騎軍身旁。


    魔陰孽物的身上掉落下來一個玉兆,景元正要彎腰去撿,卻被彥卿搶先撿了去。


    “喲,彥卿,還沒睡呢?”景元好整以暇地看著整裝待發的彥卿。


    “將軍,我在一個網站上看到了在意的事,所以出來查探。”彥卿邊回答景元,邊打開那個玉兆。


    玉兆中的內容令他赫然睜大雙眼,卻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名魔陰孽物,正是拍攝那個視頻的作者。


    看來他說的都是真的,他曾幾百年前甚至千年前在戰場上見到菱姬,後來菱姬陷入沉睡,都是真的……


    如今他卻已墮入魔陰……


    彥卿思緒萬千,不由得眼神複雜地看向了一旁漫不經心地萱菱。


    萱菱原本有些無聊,在等待著景元趕緊處理好事務便和他一起離開,卻注意到了彥卿的目光。


    她一時無言,因為彥卿的目光實在太……不知道怎麽形容,就像是透過她在看一樣神聖之物,那麽小心翼翼又感慨,如清澈的水流。


    萱菱迅速將景元抓過來擋住彥卿的目光,邊問:“彥卿被歲陽附身了?”


    景元看了一眼彥卿,然後搖搖頭,“我看不像。”


    地上奄奄一息的魔陰孽物卻突然脫力,變回了人類模樣,他的眼睛微微睜開,看向了少女的臉,口中呢喃道:“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您就是……菱姬殿下……”


    在場的人皆一驚,尤其是萱菱。


    她本想感慨,怎麽又被人認出來了,雖然她一向也沒有很刻意地隱瞞。


    她和景元同時看向地上的人,顯然,他們都記得。


    景元更是。作為退伍的雲騎軍,景元遇到他時總會詢問幾句近況,顯然他沒料到他會這麽快墮入魔陰。


    但墮入魔陰有早有晚,景元倒是不那麽意外,隻是遺憾,可惜,認識的人又少一個。


    萱菱活了幾千年中,她有無數記憶,但即使如此,她的記性仍然很好。


    隻是很多時候,她會給自己一個忘記不該記住的東西的暗示,所以看起來是個不記事的人。


    但她記得此人。他作為雲騎新人時和景元那時一樣,是個擁有無限可能的年輕人。無數次戰爭過後,他已經身心俱疲,戰友和家人地死亡更是給了他巨大的打擊。


    再後來,已經沒有了……


    那是她不曾參與的後來。


    雲騎軍向景元報備後打算將此人押往十王司,魔陰孽物的處置一向都交由十王司。


    能不能救回來,或者抑製住魔陰,沒人知道,但是押往十王司的人,沒人再期待他還能回來。


    “殿下……”


    那人的聲音還在耳邊。


    “等等。”萱菱向前一步,不禁叫住了剛走出幾步的雲騎軍。


    她向男子走去,蹲到他麵前,輕輕伸出了右手。


    “……殿下。”景元不自覺地喊出來,目光注視著她。他想,他知道她要做什麽了。


    “放心,我還記得你呢。戰爭已經結束了,好好休息吧……”萱菱目光溫和地看著他,嗓音輕柔。


    彥卿想,他是真的沒見過萱菱姐姐溫柔的一麵,也許她的內心也是個溫柔的人?


    下一秒,男子在她的手下化作了星星點點的金光,隨著微風輕輕飄向天空。


    幾個雲騎與彥卿一同看向天空,那點金光很快消失不見,一切好似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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