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廣陽郡。


    薊縣州牧府,一座閣樓之上。


    袁紹看著手中袁術送來的書信,麵上的神情陰晴不定,在他身後不遠處,田豐恭敬垂首而立。


    看完書信以後。


    袁紹的臉色變得格外凝重,暗自歎息道:“我這個愚昧的弟弟,竟然認為僅憑一塊傳國玉璽,就能使我袁紹屈膝投降,實在是袁氏之不幸啊!”


    他對袁術的品性了如指掌。


    因此,在此前與袁術的通信中,他並未流露出半分讓袁術歸順,或投效的意圖,更多的是委婉試探,以及刻意放低姿態,以期雙方能夠緩解緊張的關係。


    然而袁術卻不識好歹。


    直接在書信中告知袁紹,聲稱他袁術擁有傳國玉璽,占據龍興之地,乃是真正的天命所歸之人,要求前者向大仲府稱臣。


    並且在這封信中。


    還提及太平府的張靖,也將支持袁術稱帝。


    對於這樣的言論。


    袁紹顯然是不相信的。


    因為在袁紹眼中,太平府的實力遠勝大仲府,要其向袁術俯首稱臣,簡直是天方夜譚,隻是他這個愚蠢的弟弟,過於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才會被那張靖玩弄於股掌之間。


    而他袁紹這一路走來。


    雖借助了袁氏四世三公的威勢,但更多的是憑借自身的才能、魅力,奮力打拚所得,故而,他更加篤信和重視實力。


    袁術有實力嗎?


    在袁紹看來,是有的,但不多。


    畢竟一個能屢次敗給陶謙與劉備的大仲府,即便有些實力,也算不上強大。


    就這樣的大仲府。


    其府主,竟天天做著皇帝夢。


    這讓袁紹怒其不爭的同時,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元皓!”


    袁紹神色凝重,將書信拿給後方的田豐,出言道:“你也拿去看看,袁術已有稱帝之心,欲我率眾臣服,眼下我又該如何應對?”


    他此前以稱帝之言。


    激勵了麾下將士的軍心。


    此前與公孫瓚一戰,暫且不論先登的異族傷亡狀況,單是他麾下的傷亡人數,便已近兩萬。


    其慘烈程度。


    不亞於當初攻打邯鄲。


    區別在於邯鄲之戰有大將陣亡,且未能將其攻破。


    而攻打薊縣雖無大將戰死,然那些欲借此役,打破家徒四壁的將士,傷亡卻是更為慘重,所幸薊縣最終被有驚無險的攻了下來。


    否則此役過後。


    袁紹或將麵臨退兵的窘境。


    而現在薊縣被攻破,慶功宴也已經結束,麻煩的問題,亦接踵而至。


    那就是稱帝。


    畢竟城池被攻打了下來,下方的文武官吏,都眼巴巴的看著袁紹,欲得那從龍之功。


    而他自己當初默認的事情。


    也不好當做沒發生過。


    隻不過,這個帝。


    卻不是那麽好稱的,這讓袁紹有些犯難。


    “主公!”


    田豐看完書信後,麵上帶著一絲古怪之色,出言道:“那張靖的話不可信,太平府不可能支持袁術稱帝!”


    袁術的書信。


    差點給田豐整笑了,他們雖同太平府分數敵對,但對方的實力,他們都還是知道一些的。


    而大仲府在田豐看來。


    實力成謎。


    說它強也不合適,說它弱也不見得。


    但絕對和他們驃騎將軍比不了。


    臣服大仲府這種事,別說是太平府,就算是他們驃騎將軍府,也不可能臣服袁術。


    對於袁術的這種想法。


    田豐隻能用天真二字來形容。


    畢竟天下時逢亂世,大家看重的都是實力。


    天命之人什麽的。


    是上位者,用來忽悠下方百姓的,而非是用來忽悠自己的。


    在田豐看來。


    那袁術連這點都沒整明白,當真讓人貽笑大方。


    至於傳國玉璽什麽的。


    得先有實力之後,再借其來宣揚自身的正統性,其目的,同樣是用來忽悠下麵的百姓。


    一塊玉而已。


    還是一塊破玉。


    要是誰拿到就能當皇帝,哪裏還有會諸侯割據,天下也輪不到劉氏。


    作為務實的田豐。


    對傳國玉璽,更是嗤之以鼻。


    “此事我自是知曉!”


    袁紹緩緩點頭,麵色難看道:“然我那愚蠢的弟弟,素來與我不睦,且其心高氣傲、目空一切,那張玉衡又有幾分本事在身,其如何能不中後者之奸計?”


    “如今其書信送來!”


    “倘若我他日稱帝,莫說其會與我結盟,恐怕其極有可能率先站出,詆毀中傷於我,甚至不惜發兵於我刀兵相向!”


    以袁紹對他這位弟弟的了解。


    他覺得對方肯定幹得出來,因為這種事情是有前科的。


    當初太平府攻打冀州的時候。


    其軍中,就有一支兵馬,打著袁術的旗號。


    明明是同父異母兄弟。


    兩人走到如今地步,袁紹心中雖有無奈與怒其不爭,但他並沒有後悔。


    他對袁術,更多的是惱恨。


    “……”


    田豐聞言也不知該如何接話,沉吟片刻後,遲疑道:“主公,屬下以為,如今公孫瓚潰逃,稱帝非是兒戲,亦不急於一時!”


    “可先行安撫諸將!”


    “收攏幽州諸地,整飭治下軍民,厲兵秣馬、備戰備糧,以待時變!”


    “袁術早有稱帝之心!”


    “想必其定不會錯過眼下良機,主公隻需稍事等待,待袁術稱帝之後,再觀天下局勢!”


    “若其安然無事!”


    “其治下承平如故,便可見漢室已盡失民心,覆亡在即!”


    “彼時,主公亦可順勢稱帝!”


    “倘能如此,天下將呈春秋之勢!”


    “吾等亦不用做那出頭之人,為天下諸侯所望!”


    “屆時,袁術若敢發兵冀幽!”


    說到這裏,田豐朝袁紹施了一禮,繼續道:“荊州劉表定不會放過他,吾等的對手,依舊隻是太平府而已,主公以為如何?”


    在田豐看來。


    如今劉協駕崩,天下無帝。


    是亂世諸侯,最好的稱帝之時。


    那袁術既然這麽想稱帝,那麽肯定不會錯過這樣的時機,短則月餘,長則三月,對方必定會稱帝。


    而他們。


    就拿袁術當出頭鳥、活靶子,以及指路明燈。


    反正稱帝這麽大的事情。


    也需要長時間的籌備,這麽點時間,他們完全等得起。


    “嗯!”


    袁紹心下暗自思忖,旋即微微頷首,抬眼望天,神色凝重道:“元皓言之成理,亂世諸侯,當以實力為要!”


    “稱帝稱王,亦需實力相佐!”


    “否則,那帝路之上,又豈會枯骨成林,屍骸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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