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車兒!”


    張繡被眼前的人頭驚呆,看著那張稚氣未脫、稍顯眼熟的臉龐,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朝胡車兒咬牙低聲道:“你他媽跟老子來真的?”


    “末將豈敢欺瞞將軍!”


    胡車兒聞言趕忙道:“這就是天子的腦袋,眼下那邊都殺瘋了,不少人見到天子喪身於亂軍之中,那些人不敢動天子的腦袋,這才給末將帶了回來!”


    “老胡啊!”


    張繡聽完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胡車兒手中的人頭,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寒意,低聲怒罵道:“你他娘的是不是虎啊?”


    “老子以前見過天子,這玩意是真是假,老子還能不清楚?”


    “這他娘根本就不是真假的問題,就算是假的,你他媽也不能帶回來啊!”


    “人家都不敢碰的東西就你敢?”


    “是不是顯得你能啊?”


    “你他娘當這是什麽東西,是什麽重寶嗎?”


    “這他娘的是燙手的山芋啊!”


    “你他媽……”


    此時的張繡心態崩裂,他對劉協的腦袋並沒有懷疑,雖說他在此前的時間,算不上什麽大將。


    但他在當年的時候。


    也同叔父一起,參與了李傕攻長安,曾遠遠見過幾次天子,對眼前這張毫無生氣的臉,自然談不上太過陌生。


    眼下的情況是。


    他們這些西涼軍跑來清君側,是為了高官厚祿,是為了青雲直上,是為了在漢室朝廷,漢室天子這棵破樹下乘涼,結果他們用力過猛,直接把君給清了,把樹根給撅了。


    這已經是很荒唐,很恐怖的大事。


    而更恐怖的是。


    胡車兒竟把天子的腦袋給帶了回來?


    到時候其他的西涼諸將,一口咬定天子是胡車兒這夥人嘎掉到,天知道那些西涼將領會在眾怒之下,幹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這消息在一旦傳開。


    天下都會認為,天子是亡於胡車兒之手,而胡車兒又是他張繡的左膀右臂。


    如此一來。


    那特麽就太可怕了。


    到那時候,他們叔侄二人,就算是跳進黃河洗不清。


    畢竟天子是能殺的嗎?


    根本殺不了一點!


    一想到眾多西涼將領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天子,如今被胡車兒‘捧在手心’。


    張繡就蚌埠住了。


    “這……那這又該如何是好?”


    胡車兒聞言同樣麵色一白,他知道天子身亡是大事,但他並沒有張繡想的多,遲疑道:“將軍,要不咱們把這玩意丟掉!”


    “丟掉!?”


    張繡麵色凝重道:“此前你撿人頭之際,見到你的人多不多?”


    “多啊,那當然多!”


    胡車兒聞言目光一亮,出言道:“將軍,有那麽多人看著,想來肯定不會有人能冤枉我!”


    “你真他娘的是個豬腦袋!”


    張繡麵上滿是恨鐵不成鋼之色,慌亂之下道:“先別扔,咱們趕緊去找叔父,到時候在合計一番!”


    “嗯嗯,末將都聽將軍的!”


    胡車兒聞言重重點頭,心中亦滿是忐忑。


    就在兩人帶兵去找張濟的時候。


    王方、張濟、李樂、韓暹等離得近的西涼軍將領,都收到了天子身故的消息,隻是他們並不知道真假,但即便如此,也已經讓得不少西涼將領心生懼意、麵露無措。


    不一會兒功夫。


    又有人傳出天子的人頭,被張繡麾下騎兵將領胡車兒拿了去,隨著這些消息的傳出,直接就讓原本紛亂的戰場,變成了一鍋粥。


    臨近辰時。


    戰場硝煙彌漫。


    一名身披西涼軍甲胄的將士,在楊阿若耳邊低語數句,楊阿若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興奮之意。


    賈詡麵上不動聲色,朝楊阿若的方向瞥了一眼,隨即收回目光,顯然他已知曉其中內情。


    “阿若!”


    待那名將士離去之後,賈詡凝視著遠方殺聲震天的戰場,出言道:“半個時辰之後……”


    “不妥!”


    賈詡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隻見一支約莫兩千人的兵馬,高舉這史渙的旗號,登上了西渭橋,如疾風般朝著細柳聚戰場疾馳而來,賈詡雙眼微眯,道:“無需再等,即刻豎起中軍大纛,鳴金收兵!”


    他原本是坐鎮中軍的。


    然而,隨著身邊的兵馬不斷被調遣出去,僅剩三千餘人後,缺乏安全感的他,便帶人遠離戰場,並讓人取下了中軍大旗。


    因為中軍大纛這玩意。


    稍有不慎,就會成為敵軍的重點照顧目標,他賈詡可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而當他得知,執法者極有可能已經得手之時,本想再等半個時辰鳴金,卻不曾想史渙竟然乘勝而來。


    別看他們西涼軍兵馬眾多。


    但若沒有他的提醒,以西涼軍目前的狀況,很可能會被史渙擊潰,這絕非賈詡所願看到的。


    在賈詡的心中。


    西涼軍可以遭受重創,甚至可以損兵折將,但絕不能潰敗,畢竟這些將士的戰鬥力,還是相當可觀的。


    “諾!”


    楊阿若也發現了遠處的敵情,聞言恭敬抱拳應是,劉協的亡故,讓他徹底將賈詡當做自己人。


    想來再過不久。


    對方就會去到中樞府,地位自然遠非他可比,是以,他也徹底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錚!錚!錚!”


    隨著賈詡的一聲令下,西涼軍的中軍大旗迎風而立,陣陣震耳的金鐵之聲,仿若黃鍾大呂,響徹天地。


    此時的細柳聚戰場。


    漢軍早已被殺散,上至天子劉協,大將軍段煨,下至普通百官家眷,皆已殞命於西涼軍的屠刀之下。


    反倒是殺紅了眼的西涼軍。


    在得知天子劉協,極有可能已經亡故的巨大壓力之下,於戰場上自相殘殺。


    “殺啊……嗯!?”


    “收兵了,那就不能再打了!”


    那些正自相殘殺的西涼軍,在聽聞鳴金之後,絕大多數的將士,身體與大腦本能的做出反應,那就是擺脫對手,朝中軍所在匯聚而去。


    “唏律律!”


    當史渙趕至戰場之際,便遠遠看到正在撤退的西涼軍,旋即勒住戰馬,隻有兩千餘疲軍的他,並沒有輕舉妄動。


    “走,隨我上前查看!”


    待西涼軍盡數撤離,趕往中軍之後,史渙方才帶人趨前察探。


    “死了!死都了!”


    當史渙等人行至近處,眼前所見,猶如煉獄般慘不忍睹,即便他們此前亦曆經一場鏖戰,但與眼前的景況相較,亦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此地不可久留!”


    史渙看著無數公卿,及其家眷那扭曲變形,或蹲或跪,或伏於殘破車輿,麵上盡是驚懼與絕望的屍首,沉聲道:“快,先尋陛下與大將軍等人!”


    “將軍!!!”


    不過半晌功夫,遠處傳來一聲疾呼。


    “十二章冕服!!”


    史渙聞聲疾馳而至,在見到一具與劉協身形相仿的無頭屍首後,先是驚愕,繼而雙目圓睜,額頭青筋突起,怒發衝冠,朝著遠方的西涼軍大纛,切齒恨聲道:“逆臣賊子,爾等當真是罪該萬死啊!”


    “快!!”


    “將其帶上,吾等速離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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