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鹽城,南街一隅。


    荀攸宅邸,石亭之中。


    荀彧與郭嘉二人,端坐於石桌兩旁,神情盡顯專注。


    二人麵前的石桌之上,置有一盤棋局,黑白棋子星羅棋布,仿若正在展開一場鏖戰。


    “啪!”


    郭嘉執白子而行,棋子落定後,清脆的聲音在亭中響徹,抬眼看向對麵的荀彧,麵色帶著笑意道:“文若修心養性這些天,棋藝已非往昔可比,卻是可喜可賀!”


    “無用之人罷了!”


    荀彧聞言麵色平靜,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落寞。


    如今天下大亂。


    他空有報國之念。


    卻被太平府看押在此,以至於報國無門,眼看著太平府愈發強盛,他心中便愈發沉重。


    可他如今已泥足深陷。


    哪怕他有機會逃離此地,也不敢有絲毫妄動,因為在公達如太平府之際,他荀彧一家和公達一家,便已是性命相連。


    他哪怕能走。


    也卻是不能走。


    他若是一走了之,便會陷公達、郭嘉等人於不義。


    這各中滋味。


    也唯有荀彧能夠體會。


    “文若說笑了!”


    郭嘉聞言咧嘴一笑,開口道:“我這裏有一些消息,文若肯定感興趣!”


    “可是主公……”


    荀彧目光死死的看著郭嘉,他在無鹽城內,根本就收不到什麽外界的消息,更別說一些機要。


    “文若想知道?”


    郭嘉見這貨有了反應,麵上帶著一抹打趣之色。


    “奉孝,莫要戲弄於我!”


    荀彧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因為在整個太平府治下,唯有荀攸、郭嘉、戲誌才三人,會同他將這些。


    其他人要麽不知道。


    要麽根本就不會跟他講。


    作為一個智謀之士,荀彧很難容忍自己,對天下大事一無所知,眼下有機會知曉,他哪怕什麽也做不了,也迫切想要了解一番。


    “罷了,不逗你了!”


    郭嘉見這貨有要生氣的架勢,白了荀彧一眼之後,便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給對方講了一遍。


    半晌之後。


    荀彧聽郭嘉講完,端起桌上的茶湯喝了一口,垂眸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旋即麵帶感歎道:“沒想到,不過一年光景,天下的局勢,竟糜爛到如此境地,主公不智啊!”


    “他為何要斬殺西涼將校!”


    “連已經投降朝廷的馬騰將軍,也被逼得與朝廷漸行漸遠,留陛下於長安,獨自領軍前往漢中,更是非臣子之道!”


    實際上,荀彧心裏對曹操的做法。


    是可圈可點的。


    對曹操前往益州,更是暗道其高明,不過他沒有在郭嘉麵前表現出來。


    “行了文若!”


    郭嘉見此麵上不動聲色,起身朝荀彧擺了擺手道:“我今日來此,就是想同你敘敘舊,時下天色已晚,就先告辭了!”


    “我送送奉孝!”


    荀彧聞言也站起身子,似乎心態出現了某種變化。


    旋即荀彧將郭嘉送出府外。


    待郭嘉走遠,荀彧轉身回府,眼中滿是振奮之色,暗道:“主公謀取益州之策甚妙,若能入主益州,再將天子遷入成都,聯合荊州劉表。”


    “進可攻,退可守。”


    “其勢將遠勝高祖之時,漢室中興,亦不無可能!”


    漢中為高祖興龍之地。


    如今漢室垂危,再走一遍興龍之地,也並非不可,而如今天下再亂,也亂不過秦末漢初,而如今的益州,亦非四百年前的巴蜀之地可比。


    想到這些以後。


    荀彧回屋內取出一張古琴,他要為今日之喜撫琴一曲,為漢室還有希望而賀。


    已經離開荀府的郭嘉。


    在護衛的護持下,晃晃悠悠的走在長街之上,抬眼看向當空的明月,歎道:“當真應了主公那句話,我和文若心連心,文若跟我玩腦筋啊!”


    荀彧心境前後的轉變。


    郭嘉自然能察覺得出來,曹操雖說殺了西涼將校,更使馬騰等人生疑,但如今的漢室朝廷,誰不提一句蒸蒸日上。


    隻要給足曹操時間。


    像什麽馬騰之流,必將重新投效漢室,而荀彧卻直言曹操不智。


    至於留下天子,非為臣之道。


    更是屬於無稽之談。


    要知道麵對曹操入蜀,不論是主公還是他郭嘉,都不敢有絲毫大意,而且還有些力有未逮。


    由此可見曹操的選擇,絕非什麽不智。


    荀彧是在用這種態度告訴郭嘉,不用在他身上費什麽心思。


    “可惜了!”


    郭嘉搖了搖頭,朝自家府邸行去。


    翌日,益州。


    漢中郡,褒中城。


    曹操的四萬大軍,經過半月的趕路,終於是兵臨城下。


    “元讓!”


    在夏侯惇以及將士的護衛下,曹操親自來到城樓下方,看向城樓上嚴陣以待的益州將士,出言道:“喊守將出來答話!”


    “喏!”


    夏侯惇恭敬抱拳應是,旋即手持長刀,踏出軍列,朝城樓上暴喝道:“褒中守將何在,大漢衛將軍在此,還不速速上前答話!”


    此時的城樓之上。


    楊任同樣滿是躊躇,心中也沒有個主意。


    雖說褒中城。


    為漢中第一道天險,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美譽。


    然曹操引兵來此,代表的卻是大漢皇權,他一個小小的守將,如何同曹操答話。


    曹操讓他開城,他開是不開?


    開城便是引賊入室。


    不開便是形同造反。


    自劉焉入蜀以後,他們各自守著一畝三分地,連朝廷的天使,都可以糊弄過去。


    但他們終究沒有高舉反旗。


    名義上,還是在朝廷治下,對上曹操的大軍,天然便低人一等。


    “將軍!”


    一名小將抱拳道:“屬下以為,咱們不必理會曹操,有天險堅城固守,那曹操即便有數萬大軍,也奈何不了咱們!”


    “楊將軍說的對!”


    另一名將領也讚同道:“曹操不論如何,也是代表漢室而來,將軍不宜與之饒舌,還是等候府君的消息吧!”


    “好,那便晾著他們!”


    楊任聞言重重點頭,決定不搭理曹操,看對方有沒有脾氣攻上來,要知道褒中城既有天險之名,亦有天險之時。


    他們這一萬兵馬。


    足以應付十萬大軍來襲。


    “元讓!”


    曹操見守將不出,也沒什麽耐心,吩咐道:“將劉焉的親眷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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