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來京城的目的,是打算來一巴掌把白張狂打死的。


    倒不是說他跟白張狂有什麽深仇大恨。


    畢竟白張狂雖然殺人如麻,但害死的人裏,隻有一個柳木蘭與陸玄是有點交集的。


    這種交集,陸玄原本是覺得甚至算不上交情。


    畢竟兩個人高低也得說過幾句話,一起做過一兩件事兒,才算得上是有交情存在吧。


    顯而易見,陸玄躺在柳木蘭那間醫館之中的時候,是不具備說話的條件來著,甚至絕大部分的時候,連眼神的交流都很少。


    更別提倆人一塊做過什麽事兒了。


    但柳木蘭在複仇計劃失敗的最後時刻,把自己藏起來、然後到隔壁房間自盡的時候,陸玄還是覺得非常可惜,非常遺憾,以及非常......


    不高興。


    柳木蘭這個女人,雖然因為缺乏人生經驗而顯得有點蠢,並且有些被仇恨扭曲了心智的跡象,但從本質上來說,她算得上是個好人。


    畢竟當初陸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時候,柳木蘭是真心實意希望把陸玄治好的。


    甚至從她和柳柳的對話中,在規劃報仇成功以後的人生裏,都有把陸玄治好這一項。


    這樣的人,總不該被白張狂這樣的人害死。


    白張狂是什麽樣的人呢?


    陸玄聽了整座惠國天下好幾個月,早就對白張狂的生平細節聽了個全乎。


    他出身在世襲武將的家庭之中,祖上曾出現過惠國軍神式的人物,但到他這一代時已經沒落成一個中等層次的武將世家,族中地位最高的人就是他的父親,也不過是禁軍中一個左右衛正四品的中郎將。


    而白張狂的處境比尋常中等武將世家的子弟更為艱難許多。


    因為他甚至連家中的庶出子弟都不算,隻是父親在外一夜風流後的私生子,五歲時因母親死去,被帶回將軍府養,自小的待遇與仆役沒什麽差別。


    而白張狂卻絲毫沒有消沉或者流露出怨懟,反而對父親恭謹,對家中主母純孝,對家中兄弟忍讓友愛,甚至對族中仆人都極為友善。


    他年少時在人群中的口碑極好,明眼人都能瞧出,這是個好孩子,就是活得太戰戰兢兢。


    因為白張狂這種表現,使得將軍府中每一個人都對他放下戒心,甚至當家主母認為他是個純善的孩子,對他生出憐愛,讓他接觸到了京城學堂的資源。


    京城學堂的子弟非富即貴,因為學堂之中不僅有大儒先生教書,還有朝中的供奉高手授武。


    白張狂在京城的學堂之中刻苦奮發,文化水平拔尖,但展露的武學天賦更是一騎絕塵,很快被學堂中的武學老師賞識,收為關門弟子。


    他的這位師父,是當今惠國武將中的天花板,虛統禁衛軍十六衛的上將軍。


    此後十年,白張狂一飛衝天,並通過他那位師父的關係,進入近衛軍十六衛之一的金吾衛下轄的折衝府。


    此時此刻,白張狂才24歲。


    如果隻看白張狂前24年的人生,這是非常標準模板的勵誌人生。


    陸玄那幾個月躺在地底,七七八八地聽到這些白張狂年少時的人生碎片時,也心中有些詫異。


    所謂人不可貌相,莫非白張狂雖然長了一張超雄的臉,但其實有一顆柔軟光明的心?


    陸玄接著東聽聽西聽聽,聽到最後,躺在地底心裏罵了一句媽了個巴子的。


    如果說白張狂前24年的生平是勵誌的模板,那麽他24歲之後的行為軌跡,就是朝一個逆天的畜生去發展。


    25歲,在軍部結黨營私,收受賄賂,通過暗殺稱兄道弟的上司,造成折衝府職位空缺,升任折衝都尉。


    26歲,在一起劫盜案中,冤殺平民千人,假報功勳,升任金吾衛左郎將。


    28歲,故技重施,下毒暗害金吾衛中郎將,補缺升任中郎將,同時因怕下毒之事泄露,秘密暗殺前任中郎將全家,一把火燒盡府邸。


    31歲,辦冤案假案數樁,虛報假報,騙取朝廷文書,同時在師父的斡旋幫助下,升任金吾衛左將軍。


    33歲,剿滅江湖反派門派途中,白張狂借敵人之手害死了金吾衛長官,同時狂性大發,仗著修為高深,殺盡敵人的同時將金吾衛所有目擊同僚一並斬殺。


    至此,憑借超強的武力和剿匪的功勳,白張狂終於站上了朝堂權力的高位,成為十六禁衛軍中統領左右金吾衛的唯一的大將軍。


    換一句話說,整個惠國朝堂之上,除了那位總領禁衛軍的白張狂師父外,已經沒有實質上權勢更勝過他的人了。


    而也就到了此時此刻,白張狂終於將手伸向了這位一路教導、提攜、扶持他的師父。


    他瘋狂斂財收賄受賄,同時大肆在禁衛軍中結黨營私,利用自己年輕有前途並且有靠山的優勢,取得了大部分禁衛軍將軍的支持。


    繼而在一次朝會之中,利用自己對師父多年的了解,驅使暗中的黨羽向這位執掌禁衛軍多年的總長官發起了彈劾。


    按理說,以白張狂師傅的地位之尊,些許的彈劾對他來說根本無足輕重,動搖不了他在朝堂上、在軍中的任何根基。


    身居如此高位,哪有人能一身幹淨,沒有關鍵性的證據,禦史台言官的彈劾和狗吠並無區別。


    可出乎白張狂這位師父預料的是,彈劾之人拿出的證據是如此的海量而詳實,就好像是從他府庫的書房暗室中親手取出一樣!


    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所執掌的、賴以信重軍部禁衛軍十六衛中,所有將軍都向他反戈。


    帶頭之人,是他的愛徒,白張狂。


    於是他在朝堂的局麵終於徹底破敗,一時千夫所指,惠帝震怒,要求徹查這位禁衛軍上將軍,白張狂頂著有負師恩的名頭,新手擊殺了想要逃跑的師父,又親自站出來領了此案。


    此案的查辦一共花了十五天,牽連涉事之人多達萬餘人,盡皆誅連。


    值得一提的是,在查辦此案的過程中,白張狂竟將自己的生身父親一並辦入案中。


    無論是白張狂的師父,還是他出身的將軍府,最終都淪落了一個舉族慘死的局麵。


    而也正是因為此案,白張狂靠著大義滅親補上他師父的缺位,成為實質上的禁衛軍上將軍,從此凶名威震惠國。


    陸玄也是在被埋在地底之後,才從整座京中不同人的口中聽完了白張狂的發家史。


    此時,白張狂看見書房門開,自己的寵姬蘭蘭愣神一樣站在門外,嘿然咧嘴一笑,一把將蘭蘭抓了過來攬在自己懷裏,向陸玄介紹。


    “道長,這就是我那寵妾蘭蘭。”


    顯然,因為過去三年裏容貌的變化,白張狂已經徹底不認識當初那個被他送去柳木蘭那裏的癱瘓了。


    今日陸玄叩府拜訪,如此容顏讓白張狂也驚為天人,奉為上賓。


    隻是有些奇怪的是,這神仙一樣的道長登門之後,竟點名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寵姬蘭蘭。


    若是一般人有這種請求,當然已被白張狂活剝了,但奇怪的是,眼前這道長提出請求後,白張狂卻覺得自己無法拒絕。


    陸玄並沒有理會麵前笑得像個沙幣一樣的白張狂,而是定定望著眼前妖媚得讓自己陌生至極的柳柳,心中響起一聲喟歎。


    不怪柳氏姐妹無論如何都要殺了白張狂。


    白張狂的那個師父,就姓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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