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流傳的複仇故事中,那些伏殺總是驚心動魄,充滿了意外與巧合。


    故事的發展,總是仇人意外地識破了複仇者的計策,於是巧妙的伏殺變成了對峙,曆經艱難險阻、犧牲了己方陣營中許多戲份不輕的同伴,最終慘烈地誅殺敵人。


    柳木蘭顯然也看過不少話本裏的複仇故事,因此在對待她的仇敵白張狂時做了多年的準備工作,處處埋下伏筆與暗線。


    她盡可能地在白張狂的身邊布下棋子,意圖潛移默化地在白張狂的身邊織出一張可以影響甚至操縱他的大網,來減少意外發生的可能性。


    她盡可能地收攏世上有名的、品格過硬的高手,意圖在決戰時刻盡可能的增強己方的實力,以保證最終能順利誅殺對方。


    柳木蘭的準備工作已經非常細致,她的部署如果順利進行下去,這場伏殺也一定會非常完美。


    從京城到柳氏醫館的短短百裏路程之中,柳木蘭設下了整整十餘位如卉強者等候著白張狂。


    但伏殺,並非是從出京城的第一站就開始的。


    白張狂出京後會遇到的第一個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易形高手鄭鬼扮演的茶棚老板。


    鄭鬼被江湖人稱無麵君,當然不僅僅意味著他可以輕易地易容成別人的相貌,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收斂自身的氣機,並模仿出任何人的氣質。


    京城外茶棚的老板,相比起京城中做賣茶的老板,當然要多幾分質樸氣息,同時又畢竟是做生意的,又要和整日與黃土作伴的農民做出區分。


    這種細微的氣質差別極難模仿和調整,但非常重要,因為但凡人精,識人總是看臉之外的東西。


    鄭鬼的職責當然不是在第一站就截殺白張狂,從操作層麵上來說也不現實。


    鄭鬼雖然也有如卉境界,但如果真打起來,在已經如卉巔峰多年、精於實戰的白張狂麵前,恐怕活不過十招。


    鄭鬼的任務,隻是充當一個簡單的茶棚老板,倘若白張狂願意下馬停留,便端一壺柳木蘭準備好的茶水上來,倘若白張狂急著趕路,也絕不會做出動作。


    柳木蘭準備的茶水裏當然有無色無味的毒藥,白張狂一旦喝下,兩個時辰後便會發作,屆時一旦運功,體內真氣將會十不存一。


    而即便白張狂沒有在這第一站下馬飲茶,對於柳木蘭這一整個的伏殺計劃來說,也並無大的影響。


    柳木蘭在白張狂將會經過的這一路上,鋪的並不都是鄭鬼這樣隻是負責偽裝的江湖能人,反而多數都是實打實的如卉境界中的高手!


    這些人中,也許與白張狂一對一正麵交手難有勝算,但隻要有兩人同時聯手,便有相當勝算。


    而柳木蘭為白張狂準備的這樣的高手數目,並非是區區兩三人,而是整整十數人!


    從京城到柳氏的醫館,隻有一條通路,這是當年柳木蘭選擇醫館地址時就已想好的。


    隻此一條通路的情況下,一旦在道路中間遇伏,便會頃刻間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伏擊真正發生的地點,大約在京城與醫館的中間點,在此出手的人正是常年在醫館外負責守衛柳氏姐妹的那對夫妻。


    丈夫叫劉鐵梅,妻子叫吳震鋼,夫妻倆的名字極具反差,但戰力是實打實的惠國前十高手。


    兩人聯手對上同是如卉巔峰的白張狂,是占盡優勢的局麵。


    更何況前麵五十裏、後麵五十裏的設崗,並非隻是擺設。


    伏擊一旦開始,白張狂將會麵臨的,是前後這十餘個埋伏點、十餘位如卉強者的包夾。


    一旦伏擊發生,前路後路皆斷,隻要白張狂還是如卉境界,那麽其實無論他有沒有喝下鄭鬼端上來的茶水,他都是包死的。


    但可惜的是,這場複仇的一切前提,都是白張狂要能走到那個真正的伏擊點上。


    柳木蘭實在是一個非常有耐心的複仇者,她對於這場複仇下足了功夫、做全了工作,但她忽略掉了一點。


    複仇,或者說殺人,再或者說,想置一個人死亡,歸根到底,其實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柳氏姐妹在太小的時候就承載了太過沉重的仇恨,在她們當時年幼的心裏,殺害了柳氏全族的白張狂,實在是太可怕,也太強大。


    更何況如今的白張狂,是已經距離皇位也隻有一步之遙的存在!


    在她們的心裏,想要殺掉這樣一個強大而可怕的存在,怎麽能不做好完全的準備?!


    柳木蘭的準備,從邏輯上來說,當然很細致很全麵,也充滿了可行性。


    從實施難度上來說,要能召集和驅使如此多的高手,對於普通人來說當然是地獄級別的難度,但柳木蘭已經完成了。


    可是這場複仇終究走向流產。


    因為殺一個人,和正麵擊潰一個人,從來不是一碼事。


    柳木蘭的計劃與部署的確周全,但換一個說法,也可以說是步驟太多!


    步驟多,便意味著參與的人也太多!


    而人,是完成一件事情的過程裏,最不可控的因素。


    白張狂如柳木蘭所料的,沒有帶任何強力的下屬便出了京城,也如柳木蘭所願的,在鄭鬼開設的茶棚中坐了下來。


    鄭鬼端上一壺熱水,被白張狂罵了一句。


    “老東西,秋老虎正厲害著呢,上一壺涼茶解渴!”


    鄭鬼直視著白張狂的眼睛,恭敬地回道:“涼茶中有毒,將軍喝下,便不能活著回京城。”


    白張狂聞言目露一抹驚異,定睛打量眼前這茶棚老板許久,旋即眯起雙眼:“你是鄭鬼。”


    鄭鬼彎下腰:“聽聞將軍即將榮登大寶,鄭鬼無以為賀,特送一道消息救將軍之命,以做投名之狀。”


    白張狂輕輕站起身,目光望向西邊遠處。


    “除你之外,柳木蘭在這條路上,還安插了不少人吧。”


    鄭鬼彎下腰後始終不曾抬頭,以表恭敬:“王思道,蔣一心,杜若飛,墨沉,劉鐵梅,吳震鋼......”


    鄭鬼口中沒說一個名字,白張狂的臉色變冷一分,說到劉鐵梅夫婦時,白張狂的麵色已如冰霜。


    此時夕陽已快落下,初秋的傍晚還絲毫不顯蕭瑟,但白張狂的身前三尺已殺意如霜。


    良久,他做了決斷,翻身上馬朝來時的方向折返,給孤身站在茶棚中的鄭鬼撂下一句話。


    “明日來將軍府,領黃金五千兩。”


    鄭鬼喜笑顏開:“恭祝將軍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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