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孟明抱著腦袋,一句話不說,蜷在角落裏emo了起來。


    陳寶戳了戳陸玄:“道長,百裏師兄這是怎麽了?”


    陸玄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問題不大,道心崩潰了而已。”


    範雎看見百裏孟明這副模樣,也覺得自己有點理虧,但虧的不多,也不安慰這個脆弱的弟子,隨手拽起趴在地上的白兀術進屋療傷去了。


    陸玄折騰了一晚上,想坐下來好好吃上一口,卻被在場其餘的幾人怒目而視,他這才發現,火架上的食材都已經黢黑,被厚厚的火灰覆蓋。


    他賠笑兩聲,伸手一招,從空氣之中招出一團純淨的水汽,將那些腰子虎鞭什麽的滌蕩一遍。


    “洗洗,洗洗更健康。”


    嬴坤露出嫌棄的表情,站起來朝屋裏走去:“就離姬。”


    陳寶深深歎了口氣,也站起身走了:“霸譜啊......”


    阿星和阿月倒還是坐在火堆旁,臉上既沒有怪罪也沒有嫌棄,隻是阿星的表情略顯緊張。


    道士笑嗬嗬的舉起手中的串:“一起擼點?”


    已經出落得清麗動人的阿月輕輕搖了搖頭,表情平靜:“道長,我留下來是為了跟阿星說句話。”


    她也不避諱,當著陸玄的麵,對阿星輕聲說道:“阿星,我考慮了很久。”


    “你是個好人,但我暫時除了修行,沒有其他的心思。”


    說完,她就站起身來,背影亭亭,美麗而絕情。


    寒風呼呼的吹,鹹陽城中的雪,也飄到了安平山上。


    道士將濕了的串重新烤熱,向嘴邊擼去,邊平靜地看著跪在雪地之中的阿星。


    腦海中戰歌響起——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隻為伊人飄香......


    ......


    白兀術畢竟是抱樸境界大高手。


    抱樸境界已經受到天地法則的青睞,有斷肢重生的偉力,隻要當場沒被打死,一般傷勢都能痊愈。


    有些始終不能治愈的傷勢,往往其實是因為受到的攻擊層次太高,療愈所需的時間太長,甚至超出了壽元的極限。


    白兀術挨了陸玄和那中年男子一人一錘,又被戰鬥餘波波及,在床上躺了三天,已經能下地行走。


    但內裏仍然受損嚴重,走路頗為艱難,大抵的樣子,大概是走一步就要吸一口涼氣,眉頭緊皺,渾身用勁,像......


    拉屎便秘。


    七天後,白兀術的傷勢好了七七八八,嚷嚷著要下山,範雎苦勸了很久,沒能勸明白,要死要活的。


    範雎沒摟住火氣,天人四重樓火力全開,把這個跛子按在地上哐哐一頓錘。


    白兀術重新躺回床上,老實了,安心的在安平山上住了下來,再也不敢提下山的事。


    範雎開始發動力量在世間為白兀術找爸爸。


    而白兀術則整天坐在安平山頂的一棵大樹之下,鬱鬱寡歡的望著天空。


    陸玄手裏捏了本《春燈迷史》走了過去:“讓讓,這是我的讀書專用位。”


    白兀術屁股往邊上靠了靠,讓出一個位置。


    “你讀的是什麽?”


    道士調整姿勢,舒舒服服的躺下:“教人猜燈謎的正經書。”


    白兀術神情有些驚奇:“這山裏還有正經書?”


    他在邊上那間藏書閣裏參觀了一圈,黃的都發綠。


    道士對於他的誤解也不辯駁,自顧翻頁。


    風吹過,令人心神清明,欲望起來又沉下。


    “書生金華和鄰家少女嬌娘私會閨房,突然闖進來表姐俊娥,於是三人各自......”


    正要看到精彩處,白兀術朝陸玄身邊湊了湊,聲音低沉,既顯得真誠,又似乎額外帶著一抹悵惘。


    “你救我一命,我很感激你。”


    陸玄透過書頁瞥了他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這家夥說的沒錯,當時那個情形,如果不是陸玄撈了他一把,被抓去商君殿的話,似這等謀逆作亂之輩,能被活剮就算是死得痛快了。


    而白兀術又輕輕歎息一聲。


    “但是我如今被關在這裏,等著見白蹇......也就是我爹,這種心情簡直是生不如死......”


    陸玄哦了一聲,麵無表情。


    “那你可以嚐試自殺的。”


    “到了抱樸境界,阻斷天樞穴,然後調動渾身氣機衝斷天靈穴,不僅死的快,而且痛苦輕。”


    白兀術張了張嘴,看著神情認真的道士,愣住了。


    他好像,是真的想教會我......


    看見白兀術這副模樣,陸玄笑了笑。


    看來不是真的想死。


    “你就那麽怕見白蹇?”


    “因為他生你不養你,所以你積怨多年,不能釋懷?”


    白兀術輕輕歎了口氣。


    “我都五百多歲了,這把年紀,這些人倫之事,還有什麽看不開的?”


    “那你是因為什麽?”


    白兀術低下了頭,沉默良久,又歎了口氣。


    “怎麽說呢......”


    “老實說,那天那個商君殿的狗崽子說的其實不太對。”


    “我當年的確是主動離開了風月宗,但並不是因為晉升抱樸後,發現自己仍然跛腳,才心灰意冷。”


    陸玄平躺在地上:“那因為什麽?”


    “因為.....不喜歡。”


    “不喜歡?”


    白兀術表情認真:“不喜歡那種日複一日的修行生活,不喜歡大宗門裏的條條框框,更不喜歡一眼就望到頭的人生。”


    “可我作為司徒月的兒子,又是兩百歲就晉升抱樸,是風月宗千年來的第一天驕,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下任宗主。”


    “你懂嗎,那種命運早已注定的無力感......”


    陸玄躺著,張了張嘴。


    是挺tm無力的哈。


    “所以跛腳不愈隻是我的一個借口!”


    “我離開風月宗,是想尋求我真正喜歡和熱愛的東西!”


    白兀術的臉上露出一抹莊嚴神聖的表情。


    “在外漂泊三百年,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畢生熱愛,但,我的這個愛好如果說出來,也許會不為人理解,甚至會備受鄙夷......”


    “我自由自在慣了,現在突然給我安了個爹,還是個我打不過的天人強者。”


    “他如果幹涉我的愛好,我該如何自處呢......”


    陸玄緩緩撐起身來。


    “不為人理解......甚至會備受鄙夷......”


    “你要是聊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充滿興趣。


    “所以你的愛好是什麽?”


    白兀術看了陸玄半天,撓了撓額頭,像是有些羞赧。


    “擺......擺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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