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孟嚐君府邸外的焰火終於放完。


    一個童子長長的出了口氣,正是阿星,他完成了陸玄交給他的任務。


    估摸著先生現在已經被放了下來,他高高興興的往院內跑去。


    而他剛剛跑到門口,看到裏麵的場景,他不禁背過身去,重新揉了揉眼睛,再轉回來,又往裏麵看了一眼。


    童子絕望的眼淚開始打轉。


    “道長,您怎麽也折進去啦!!!”


    隻見孟嚐君府寬闊的庭院,如同經曆拆遷,塵土飛揚,地麵溝壑縱橫。


    而在院子中央的那棵大槐樹上吊著的,除了孟嚐君,還有一個鼻青眼腫的道士。


    “貴夫人好身手啊......”


    陸玄雙手負後,被吊在粗壯的樹枝上,雖然痛得呲牙咧嘴,但還是誠心誇讚了一句。


    這婦人,至少也得是個天人.....


    打的自己連張嘴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不好意思啊,連累你了小道長。”


    “拙荊剛晉升天人沒多久,下手沒輕沒重的......”


    陸玄神情輕鬆的搖了搖頭。


    “沒事,小傷。”


    這婦人出手看著凶,但還是留了手的,沒有一處嚴重的內傷。


    配合他的至人體魄,現在也就剩少許皮外傷還在發疼。


    而對於大半夜來幫孟昌君解圍這件事情,他也並不後悔。


    講道理,承了人家一個月食宿的情,幫人家解決一個家庭糾紛,也很合理。


    雖然這個家庭有點特殊,解決過程中風險有億點點高......


    但最終,陸玄和孟嚐君沒有被掛上一夜。


    孟嚐君的小童子阿星,跪在夫人麵前,聲淚俱下地訴說了事情的始末。


    孟嚐君夫人一拍桌子,把陸玄和孟嚐君放了下來。


    阿星還沒來得及高興,自己被吊了上去。


    “死孩子!原來是你把老娘的大師手作弄丟了一隻!”


    陸玄和孟嚐君下了樹,有些同情的看著阿星。


    “要不你去找你夫人求求情?”


    孟嚐君沉默了幾秒鍾。


    “我們還是先自己睡個好覺再說吧。”


    陸玄想了想:“也對。”


    兩人默契的轉身離開。


    陸玄和孟嚐君在樹下喝了三天的酒,阿星整整三天都被吊在樹上。


    “所幸阿星也修習武道,不算太難挨。”


    孟嚐君自我寬慰道,然後心安理得的喝下一杯。


    “古之成大事者,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陸玄也心安理得的喝了一杯。


    “杜道長高見!本君敬你一杯!”


    “來!”


    幾杯酒下肚,兩人又悠悠長歎。


    “說到底,還是君局沒用,不敢直諫夫人......”


    陸玄沉默一會兒,說道:“俺也一樣。”


    阿星露出死魚眼,有些絕望的看著樹下的兩人。


    直到陸玄向孟嚐君發問。


    “夫人每天早出晚歸,是去哪裏?”


    孟嚐君神情淡淡,也不隱瞞。


    “賭坊。”


    陸玄挑了挑眉:“夫人賭技很好?”


    孟嚐君喝了杯酒,想了想,卻沒有直接回答。


    “杜道長,你覺得薛城如何?”


    陸玄想了想那天來時所見,說道。


    “百姓富庶,安居樂業。”


    孟嚐君又指了指自己家的宅邸。


    “你覺得孟嚐君府如何?”


    陸玄看了一圈,指了指那晚自己被打撞出的深坑。


    “除了那邊,一切都好,不過......似乎小了點。”


    實話實說,在陸玄的印象裏,堂堂一城之主的宅邸,怎麽也該有十進十出,仆役成群。


    但孟嚐君這座府邸,隻有簡單的兩進院子,而且除了一個童子和一個丫鬟,就沒有其他的人員配置了。


    孟嚐君笑了笑:“那你覺得,堂堂薛城之主的府邸,為何會小呢?”


    陸玄聽到孟嚐君的問話,睜大了眼睛,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按照道理來說,無論是這座薛城,還是這座薛城中的百姓,本質上都該是孟嚐君的私產。


    可是他忽然記起來,那天初見孟嚐君時,孟嚐君是親自到悅來客棧的櫃台上結賬的,又想到了自己的問題。


    陸玄的眼睛睜到最大,猶自帶著不可置信。


    “莫非......這都是......夫人輸掉的?!”


    孟嚐君像是不在意的笑了笑,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年!”


    “在這座城裏生活的每一戶百姓,每家每戶,至少都有一個人從月紅手中贏過土地和錢財。”


    陸玄有些不可置信。


    “夫人就從沒贏過?”


    “沒贏過。”


    陸玄沉默了,忽然想到了一位叫綱手姬的美麗女性。


    良久,道士評價了一句。


    “厲害!夫人真是奇女子啊!”


    孟嚐君笑的開懷:“我也這麽覺得。”


    “那接下來要是再輸呢?”


    孟嚐君搖了搖頭,歎口氣。


    “那估摸著,我得去搬些洞天回來讓她輸了。”


    陸玄咂了咂嘴。


    精英人士真不一樣,別人搬磚養家,他搬洞天。


    陸玄提出了建議:“我知道該怎麽把阿星放下來了。”


    “怎麽辦?”


    “我也很擅長賭。”


    “等夫人回來,不如我們賭一場。”


    孟嚐君想了想,笑著點點頭。


    “如果她願意的話。”


    孟嚐君夫人,名叫月紅,從賭坊回來的時候神情淡定,通知了孟嚐君一聲。


    “東南角最後的那塊地,我也輸掉了。”


    孟嚐君表情真誠的讚賞了一句。


    “夫人真是技術高超!”


    對於陸玄的賭博要求,月紅欣然答應,孟嚐君在一旁很狗腿的小聲提醒。


    “夫人,小陸道長說他的技術很好.....”


    話沒說完,被月紅一巴掌呼開。


    “既然是賭博,總要有彩頭的。”


    陸玄指了指樹上的阿星。


    “如果我贏了,希望可以把他放下來。”


    月紅點了點頭,“沒問題。”


    “那我贏了的話.......”


    她打量陸玄很久,又打量了一圈這座宅邸,最後指向院中的那處深坑。  那座深坑,是三天前她打陸玄時,砸出來的。


    很深很長,有淤水滲出,跟下水道挖開了一樣。


    “如果我贏了,麻煩陸道長把那處坑填上。”


    陸玄挑了挑眉,腦子裏忽然想到了一個熟悉的工種,青春期時代的夢想職業——下水道修理工。


    夫人,你也不想被先生知道吧......


    陸玄搖了搖頭,甩掉腦中的經典對話,表情從容,運籌帷幄。


    “可以!”


    兩隻骰盅和十二個骰子被擺上桌,陸玄和月紅四目相對,孟嚐君站在中間做裁判。


    “你一定會輸。”


    月紅表情認真,要不是知道她過往的戰績多輝煌,一般人真的會被唬住。


    但陸玄豈是一般人?!


    他沒有猶豫,抓起桌上的骰盅開始一頓狂搖。


    作為穹窿山、安平山兩山賭神,麵對一隻五百年一見的肥羊,他怎麽可能輸!


    骰盅落下!


    “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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