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中,趙堅和趙夫人已然麵色平靜地端坐於主位之上。趙良嗣則麵色陰沉地坐在左邊下首,活像一隻蓄勢待發的惡狼,看到趙良辰出來,他不再激動地咆哮,隻是用那陰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趙良辰。


    右邊下首坐著趙青凝,她一如既往地沒有什麽表情,宛如一尊安靜的雕塑。


    趙顧盼和其他幾個庶子庶女,都在院子裏忐忑的站著。


    趙良辰仿若未察覺到趙良嗣那充滿敵意的眼神,泰然自若地上前給趙堅和趙夫人行禮:“父親,母親,究竟發生了何事,竟讓你們如此大動幹戈?”


    趙堅審視的目光猶如一把利劍,直直地刺向他:“你昨晚去了何處?”


    趙良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仿佛籠罩著一層迷霧:“昨晚?兒子昨晚隻覺頭暈目眩,早早便歇息了,一直酣睡到方才啊。”


    趙夫人冷哼一聲,滿臉不信地說道:“一直睡到剛才?你若半夜未曾去別的地方,豈會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趙良辰的語氣中夾雜著些許委屈和無奈,宛如風中殘燭般顫抖著:“母親,我昨日受傷了,流了不少的血,精神不濟,頭腦昏沉,故而才早睡的。早上我是醒了的,隻是覺得頭暈目眩,便又睡著了。母親若是不信,可以問院子裏的下人。”


    趙堅和趙夫人剛才早已問過院子裏的下人,得知他昨天早早就睡了,一整晚也未聽見任何動靜。然而,正因問過才更加心生疑慮,趙良辰竟未讓任何人守夜,他若是半夜出去過,又有誰能知曉呢?


    趙夫人冷冷地說:“下人是你的下人。”言下之意,便是對他院中的人不再信任。


    趙良辰並未繼續解釋,而是將目光投向趙堅,道:“父親可否先告知兒子昨晚究竟發生了何事?”


    趙堅凝視著趙良辰許久,卻未能從他的麵龐上捕捉到絲毫的心虛,他沉聲道:“你二弟昨晚回到了國子監。”


    趙良辰頷首:“這是理所應當的,隻是在國子監發生了何事?”


    趙堅道:“今早他是在城北的義莊被人發現的。”


    趙良辰驚訝得嘴巴大張,匆忙轉頭看向趙良嗣,急聲問道:“二弟,你沒事吧?你怎會深更半夜去那義莊?那地方可是不祥之地啊。”


    趙良嗣瞬間如被點燃的爆竹一般,騰地起身,就要撲將過去:“你還裝!”


    趙堅冷喝一聲:“坐下!”


    趙良嗣滿心憤恨地瞪向趙堅,怒聲道:“父親,他這是在裝模作樣,分明就是他昨晚將我弄到了義莊。”


    趙良辰滿臉驚愕,詫異問道:“二弟,你莫要胡言亂語,我為何要把你弄到義莊?”


    趙良嗣氣得咬牙切齒,怒聲咆哮:“你少在這裏惺惺作態了!你就是為了報複我昨日打了你,才在半夜將我迷暈,送去義莊的,你這是想要我的命!”


    趙良辰仿若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眼睛瞪得如同銅鈴,反問道:“殺你?我為何要殺你?就因為你打了我?從小到大,你打我的次數還少嗎?我何時還過手?更別提要殺你了!我若真有殺你的心思,有的是辦法,何必要將你送去義莊?”


    說著,他把那條受傷的腿又往前伸了伸,接著道:“我的腿還傷著呐,我怎麽可能在一晚上的時間裏,先從家中趕到城南的國子監,再把你送去城北的義莊,然後再折返回來?你可知道這一圈有多遠?莫說我傷著腿,就算我完好無損,這麽遠的距離,我也不可能在一晚上就走完啊!”


    趙良嗣先是一愣,隨即便將目光投向趙良辰的腿,他的表情稍顯遲疑,仿佛在思索著什麽,緊接著便抬起腿,作勢要踹:“別人不可能,你絕對行,你的腿肯定是裝的……”


    趙良辰眼疾手快,迅速收回那隻受傷的腿,然後伸手用力一推,趙良嗣毫無防備,被他這一推,直接坐回了椅子上。


    他怒不可遏地指著趙良辰,看向趙堅:“父親,您瞧瞧,我就說他是裝的吧,他竟敢當著您的麵衝我動手。”


    趙堅的目光如深潭般沉沉地看向趙良辰,趙良辰苦笑著說道:“父親,二弟這一腳下去,兒子的腿可就真的廢了,兒子的腿實在是經不起再一次的受傷了,如果受傷,那副統領一職就真的與兒子無緣了。雖然兒子不知二弟是受了什麽刺激,非要說兒子想要殺他,但是兒子真的沒有這樣的心思啊。


    您是知道的,兒子若要殺他,並非沒有這個能力,隻是這麽多年來,兒子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家中的其他弟妹,兒子都是能避讓則避讓。雖說他們都不承認我是他們的大哥,但是長兄如父,兒子又怎會與他們計較呢?


    兒子深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就算我殺了他,家中的一切也不會歸我所有。二弟是府中唯一的嫡子,兒子明白隻有他好了,咱們整個府中才會好,府中好了,對我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沒有家族支持的人,就如同離群的孤雁,是走不遠的。


    我實在沒有殺二弟的理由啊。”


    他的話讓趙堅的表情好看了些許,趙良辰所言不假,一個在乎自身前程之人,必然在乎家族的扶持。沒有家族這棵大樹的庇佑,即便他爬得再高,也不過是無根的浮萍,無人會將他放在眼中。


    趙夫人看著趙堅的神色逐漸緩和,微微皺眉,她深知趙堅即便對趙良辰心存不滿,但也不願看到家中兄弟反目,搞得烏煙瘴氣。


    原本有梁王的提點,她本已打算不再與趙良辰計較,可若是他真的將趙良嗣送去了義莊,那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他如此行徑,不僅是要趙良嗣的命,更是在向他們母子示威,倘若此次放過他,日後他定會變本加厲地對待他們母子,說不定他們在這個家中將再無容身之地。


    她的語氣溫和了不少,輕聲說道:“母親相信你不會要了你弟弟的命的,也知道你向來對他多有忍讓。”


    可是即便他昨天打了你,你打回去出出氣也就算了,千不該,萬不該的把弄去義莊,那個地方不僅晦氣,還有可能有別的雜病,不說他會不會染上什麽病,就說把他嚇壞了,無法科考,這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啊。”


    趙良辰心中冷笑,這是不管他說什麽都要直接就把罪名按在他的身上了?


    他忽然彎腰,擼起褲管,把綁在膝蓋處的繃帶撤掉了,露出了紅腫不堪,還泛著血絲的膝蓋,之前他的膝蓋是傷的不重,不過是劃了一個小口子,但是他一晚上的狂奔還扛著一個人,膝蓋傷的就更嚴重了。


    趙夫人在他去挽褲管的時候就飛快的把頭偏過去了,她的臉因為生氣瞬間漲紅嗬斥道:“你做什麽,快放下,你妹妹還在這裏。”


    趙良辰露出一個抹慘笑:“母親,我不也不想這樣的,但是您不信我,我就想讓您看看我這樣的腿能不能一晚上奔波把二弟從國子監弄到義莊去。”


    趙夫人接著嗬斥一句:“你先把褲腿放下。”


    然後又看向趙青凝:“青凝你先出去。”


    趙青凝原本是沒有表情的,但是在趙良辰把褲管擼起來的時候,好奇的偏頭去看,被母親這麽一說,她有些神色不耐的嘟囔:“這一天天的沒個消停的時候。”


    說完她站起來就想出去,趙良嗣聽見了瞬間怒了:“你怎麽說話呢,他把我弄成這個樣子,難道我不該找他算賬嗎?別忘了我才是你親哥哥,你該向著我才對。”


    趙青凝被訓也來了脾氣,瞪著趙良嗣說:“有什麽該不該的,你說說你因為大哥鬧了多少回了,你要是實在看不上他就弄死他,要是弄不死就別總在父親,母親麵前告狀,多大的人了,打不過人就告狀你也不嫌丟人。”


    說完她直接甩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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