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牛角山下,已經是十一點了。


    牛角山下沒有任何村莊聚集,就連個正經的柏油路也沒有,隻有一條土路。


    山腳下,我停好了車子,借著星月光芒抬頭打量。


    果然山如其名,如一對兒蠻牛犄角一般佇立著,甚是險峻。


    牛角山是座荒山,已經多年無人居住,山上林木沒人砍伐,生長的甚是茂盛,古柳枯楊在夜色之下,顯得猙獰恐怖。


    天際一盤圓月高懸,自山腳看去,就像是被牛角山的一邊“牛角”高高頂起一般。


    若是換了旁人,絕不會半夜來荒山過路。


    不過我倒不怕,背好家夥,打起手電沿著一條荒草不甚茂盛的小路攀登而上。”


    一路無話,我很快到了半山腰,卻發現沒路了。


    此時一團烏雲遮月,原本還算明朗的星月之光,登時暗淡下去,整座牛角山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當中。


    陰風在荒林中穿梭而過,發出了惡鬼哭嚎的動靜,其中隱隱夾雜著一股死氣。


    山中漆黑一片,加上星月隱遁,根本無法辨認方向。


    我也隻能碰碰運氣,找了一處荒林缺口,一頭紮了進去。


    我快步在荒林中穿梭,突然,腳底板被什麽東西硌了一下。


    我止住腳步,手電往腳下打去,隻見一個白花花,圓滾滾的東西半掩在土中。


    定睛一看,竟是個頭蓋骨,瞧那大小和外表顏色,是個不過八九歲的孩童。


    我連忙抬起手電四下照去,見四周並無它物,方才定了定心神,對著頭蓋骨誦了聲:“太乙救苦天尊”。


    我繼續往前走去,一路上,越來越多的骨頭出現。


    有些是人的,有些是飛禽走獸,有的年代已久,有的倒是離現在不遠。


    而且隨著我繼續深入,一股腥臭穢氣越發濃厚,好似我正在接近什麽野獸的老巢。


    我不禁心生好奇,於是放輕腳步,同時把手電亮度調到最小,以免驚動深林中的東西,一點點往前摸去。


    大約走了三十多分鍾,天上雲開,一輪明月又躍然而出。


    借著月色光芒,我看見就在前麵不遠似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棵古樹聳立。


    古樹周圍的荒草齊刷刷趴到了地上,似乎是有什麽龐然巨物經常穿行其中。


    古樹足有數圍粗細,天柱一般,高聳入雲,筆直地插在山體中。


    我心中驚歎,這樹怕不有千百年的樹齡,就算是在樹體裏建座房子也未嚐不可。


    古樹枝繁葉茂,就在我想要走到且近,一窺究竟之時,忽而聽見那遮天的樹冠之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同時一群飛鳥自樹上驚起。


    鳥群叫聲淒厲,似是在躲避什麽致命的危險。


    而鳥群飛起之後,很快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直直拽了下來。


    鳥群跌入樹叢,不見了蹤影,亦不複鳴叫,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吞噬了一般。


    除了零星掉落的羽毛外,連根骨頭都不剩。


    見此一幕,我立馬警覺地伏下身子,半藏在一人高荒草之後,同時關掉手電,往上觀瞧。


    隻見那樹上有兩個拳頭大的光點閃爍,同時一道龐大的黑影穿梭其中。


    那巨物並沒有發現我,而是正在不斷往古樹的最高處遊走而去。


    大約一分鍾之後,隻見樹冠頂端,許多略細些的枝蔓折斷掉下,一陣鱗甲與樹皮枝葉摩挲之聲陡然大了起來。


    我瞪圓了眼睛,不敢走神。


    此時,隻聽一聲似象非象,似牛非牛的怪吼響起,一條龍燈也似的巨物自樹冠之中猛然竄出。


    這聲巨吼通天徹地,震得我腳下山地都顫了三顫。


    巨物於樹冠上昂首直立,借著星月餘輝,我才看清這東西竟是條花鱗巨蟒。


    06年,秦嶺野生動物園(原名西安野生動物園,04年改名秦嶺)辦過大型活動,我爸帶我去了一趟,那裏麵就有一條蟒蛇。


    但那條蟒蛇不過三四米長,和我眼前這條吞天噬日的怪物相比,說是孫子輩都抬舉了。


    古樹之上的花鱗巨蟒,昂起小半的身子,五色花鱗在月光下折射出駭人的精光。


    巨蟒頭如老牛的腦袋一般大小,形如龜鼉,上麵還如患有某種骨質增生疾病般,橫生了五六個崎嶇的骨角。


    身體比我的腰背還粗,大半的身子藏在樹冠之下,不曉得究竟多長。


    其模樣已全然不似尋常蟒類。


    我心中一陣打鼓,精神緊張到了極點,甚至都不敢喘息。


    閩越之地自古稱為南蠻,蓋因山高水遠,道路難通。


    更傳言山中多瘴氣。


    有人說是鬼怪陰氣所致。


    還有人說南蠻險地,峻嶺惡水,其中多有毒蟒妖蜃。


    瘴氣是此類每逢子午之時吐毒形成,人畜聞之毒發,成了它們的盤中餐。


    以前我還不信此類說法,稍微有點地理學知識的人都知道。


    瘴氣不過是濕地中的枯枝爛葉還有動植物屍體由於處在濕熱環境之中,容易滋生黴菌而產生的一種含有有毒物質的氣體而已。


    可這一刻,我竟覺得,或許古時人們說的沒錯,瘴氣真的是此類巨物吞吐毒氣所致。


    巨蟒抬頭望月,眼中妖光閃爍。


    不多時,巨蟒張開可生吞人畜的巨口,一條紅綢子似的蛇芯從口中吐出。


    巨蟒吐出一米來長的芯子,對著圓月不斷挑動。


    從我這個角度望去,那巨蟒正如遊龍戲珠般,用舌頭舔舐圓月邊緣。


    我此時才恍然大悟,這畜生年深日久,已是成精了!


    它是在吸收月陰精華,修煉內丹。


    巨蟒神情貪婪,似乎真的是能嚐到蟾宮月色之美味一般。


    我看著這條龐然大物,又聯想一路上的人畜骨骸,不由得生出一股惡氣。


    畜生修煉內丹,和人修煉本來並無區別。


    無外都是盜取天地玄妙,最終求個脫出生死,逍遙六道。


    可你吃些飛禽走獸倒也罷了,萬不該吃人啊!


    倘若我不知道還好,今番撞見了,卻是爾的命數已至,天不容你!


    不過此物修煉多年,看那犄角橫生,如長滿荊棘似的腦袋,怕是已成蛟屬。


    我若是貿然出手,怕還不夠它塞牙。


    心念轉動之際,我靈光一閃,心中生出一番計較。


    也在此時,前頭飄走的烏雲兜了個圈子,去而複返。


    一時間山上起了一陣罡風。


    我鼻尖一動,聞見風中隱隱有一股水氣而且還夾雜著一股土腥氣。


    這是要降雨的前奏啊!


    “嘿,任你千般算計,也料不到有此一劫吧!”


    我半是唾罵巨蟒,半是得意,然後便從隨身符袋之中,掏出數張雷符。


    前頭說過,天有五雷,天雷,水雷,龍雷,神雷,社雷。


    以我目前的道行,前四種雷基本和我沒啥關係,唯獨社雷。


    此雷亦稱“妖雷”,主殺精靈,伐廟破邪,不必奏陳雷霆都司,可便宜行事。


    當然,想光靠我這點道行運使的社雷幹掉巨蟒,顯然有些異想天開。


    但天時已至,雲起風湧,吊掛天際的黑雲之中隱隱還有雷聲攢動,這是天要助我啊!


    果然,運氣到了,擋都擋不住。


    我趁著巨蟒貪婪地吮吸著月陰精華,無暇顧及其他,躡手躡腳摸到了古樹之下,按照東西南北中的方位,將雷符埋入土中。


    做好這些之後,我退到了安全範圍外,然後麵朝北方,右手舉五雷令牌,左手掐住劍訣,腳下踏起罡步。


    要請雷,須先踏“步風罡”,再踏“步雲罡”,待風雨齊至,才能請雷。


    因為雷部並非單獨行動,當有火部行火,龍王吐雨,風伯扯風,配合雷部天將,錘動雷鼓,如此方是正法。


    踏完風雲二罡,我繼而磨掌、叩齒、咽津各三十六次,以令身體內部的“穢雜濁氣”消散。


    然後運行周天,調動五髒真炁,令真炁凝結成雷。


    前文也說過,神霄雷法注重“天人感應”。


    通過五髒之炁的運轉生發,內成雷火真珠。


    真珠上升泥丸,存神凝心,感應天地,然後才能使用雷法。


    做完這些,隻聞得牛角山上風起雲湧,烏雲遮月,山之風雲逐漸匯聚於我周身。


    我猛然睜眼,雙目射出雷光的同時,口中喝了一聲“吒!”,霎時風雨齊至。


    然後再踏“步雷罡”,存想九霄雷司諸神法相,念動咒語。


    “無上玉清王,統天三十六,九天普化中,化形十方界,手把天鍾,鞭嘯風雷,能以智慧力,攝伏諸魔精!!!”


    隨著我高聲念誦完咒語,烏雲徹底遮住明月,狂風大作之際,雲雨積焉,蓄勢待發。


    而那條五花怪蟒也是一愣,收了口中長芯,捏呆呆望著天上,不知為何突然風雲變色。


    “呔!孽畜!你的劫數來了!”


    我高舉五雷令朝巨蟒罵道。


    似是為了配合我一般,隻聽天上雨雲之中,炸了兩個驚雷。


    雷聲一動,去地百裏,震得這通天的山崗也晃了三晃!


    怪蟒驚慌地怪嘯一聲,望了一眼漫天雷雨,繼而身子一轉,對著我發出一聲滿是仇恨之意的吼聲。


    風雨之中,怪蟒蛇行而下,龐大的身軀卷的古樹上無數粗如人腿的枝幹紛紛跌落。


    眼見於此,我心中駭然萬分,此物一動,當真氣勢非凡。


    但天雷已至,饒是你千年修為,也得命喪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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