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回了山神廟,師父正在喝著小酒,吃著豬肘子。


    “嘿,小王八蛋,哪兒野去了?經書抄完了嗎?”


    我沒回答,默認自己沒寫的事情,但隨即,我就話鋒一轉,說起了張溪溪。


    聽我這麽一說,師父也疑惑起來。


    “師父,你說· · · · 嗚· · · 那是什麽?”


    我伸手就摸了一片肘花放在進嘴裏。


    師父撓了撓蓬亂的頭發,“明天帶我去看看。”


    “嗯!”


    我答應了一聲就準備回去睡覺,結果被師父一把薅了回來。


    “小崽子,跟我耍心眼兒呢?滾去抄書,跪著抄。”


    我當晚抄到了半夜才上床睡覺,第二天早上十點多,我帶著師父找到了張支朝家。


    張支朝自然是聽說過我師父的大名,就是沒見過。


    “馬道長,真是見麵不如· · · 不不,聞名不如見麵啊。”


    我師父倒也不在意。


    “那什麽,女娃在哪兒呢?讓我看看吧。”


    張支朝於是又領著我們去了張溪溪家。


    張溪溪那天正好準備出門,恰好和我們撞了個正著。


    “小叔,小童子,你們咋又來了?”


    張溪溪先是一怔,緊跟著又和我師父對視起來。


    “嘿嘿,小女娃,哪裏去也?”


    我師父眯眼盯著張溪溪。


    張溪溪也不害怕,直接回道:“你這老道士,我去哪兒跟你有啥關係?”


    張支朝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了,出言訓斥道:“溪溪,不可無禮,這是你小年弟弟的師父,神霄派馬道長。”


    張溪溪顯得很急,並不想和我們浪費時間。


    “小女娃,你的來曆,我曉得了。”


    師父捋了捋下巴上雜亂如荒草堆一般的胡子,說道。


    “知道就好,你們要是沒啥事就和我一起去吧?”


    張溪溪話鋒一轉,突然叫我們和她一起,至於做什麽卻是不說。


    師父倒也沒推辭,“好啊。”


    言罷,張溪溪急匆匆拉著我們就走,路上還催促著,說快快快,要來不及了。


    我問她什麽來不及了。


    張溪溪說道:“那孩子生不出來了,要快,要快,晚了就壞了。”


    說著話,張溪溪腳底生風一樣往前走。


    我和師父還好,張支朝卻是累的氣喘籲籲。


    不多時到了一戶人家。


    隻見院子裏圍了裏三層外三層,一個看著像男主人的中年人焦急地來回踱步,看樣子是裏麵要生孩子了。


    “鍾老三!你愣著幹啥,和我來和我來!”


    張溪溪伸手指著那個男主人喊道。


    鍾老三一愣,拿手指著自己,“啊?我?你是誰?你認識我?”


    “嘖!怎麽這麽多話,快來快來!”


    張溪溪急的不行,直接上手抓著五大三粗的鍾老三就往外走。


    “哎,你這女娃· · · 哎!”


    鍾老三開始還想反抗,但沒成功,被張溪溪像抓小孩似的提溜出去了。


    也就在鍾老三家不遠,有一個豬肉鋪子,幾個殺豬匠正在吆喝著叫賣豬肉。


    “新鮮豬肉咯!剛殺的豬崽子!”


    迎著吆喝聲,張溪溪就拉著鍾老三站到了鋪子前麵。


    “誒,小姑娘,要豬肉嗎?上好的黃瓜條,回去小炒。”


    攤主熱情地和張溪溪搭話。


    鍾老三說道:“你這女娃是誰家的啊?我老婆就要生了,你拉我來這兒幹啥?”


    張溪溪也沒廢話,直接說道:“你這兒子和你前生有點淵源,你上輩子是殺豬匠,你兒子前幾輩子都折在你手上,這輩子投到你媳婦肚子裏,但下麵說了,還差三十六刀,才能了卻你兒子的陰債,這得你動手。”


    鍾老三懵了,我和張支朝懵了,攤主也懵了。


    “小姑娘,你· · · · 你吃錯藥了吧?”


    攤主撓著後腦勺問道。


    鍾老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哪兒來的精神病,豬油蒙心了吧,我沒時間跟你鬧,我媳婦難產呢。”


    說著話,鍾老三就要走。


    其實怨不得鍾老三不信,就張溪溪這幾句嗑,誰信誰是神經病。


    可張溪溪是什麽人物,不管是誰,一巴掌呼上去準老實了,鍾老三也是如此。


    眼見著鍾老三不信,張溪溪急了,啪的一巴掌,鍾老三原地轉了半圈,捂著臉一臉的迷茫啊。


    “別耽誤時間了,你媳婦叫吳秀蘭,今年二十五歲,罐口鎮王隊村人,她爹吳生產,你爸叫鍾建設,去年七月十八走的,是不是?”


    鍾老三聽完張溪溪連珠炮似的一番話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顯然,張溪溪把他們老鍾家祖宗三代的底兒都掀了,就差沒把祖墳朝向說出來了。


    鍾老三一聽,也開始有些動搖。


    “你· · · 你到底是誰啊?你咋知道我家的事?”


    啪!


    張溪溪又是一巴掌甩上去,這一巴掌把攤主都嚇壞了。


    “我說· · · · 你們要不去別的地方· · ·· ·”


    “閉嘴!”


    張溪溪霸氣回懟道。


    攤主也不敢說話了,估摸著也覺得張溪溪八成是個精神病,萬一惹得她性起,直將自己這座肉攤子掀了去,也說不準。


    一連兩巴掌,鍾老三算是服了。


    “別,別打了,你到底要幹啥呀?”


    “少廢話!”


    張溪溪直接把殺豬刀塞給了鍾老三,然後把一個大豬頭擺到了鍾老三麵前。


    “拿刀子捅!”


    鍾老三是被張溪溪打怕了,眼一閉牙一咬,端著殺豬刀對著豬頭就是捅。


    張溪溪還在一邊認真地計數。


    “一· · · ·· 四· · 八· · · · 十三· · 十五· · · · 二十四· · · · · · · ”


    到最後,張溪溪大喊了一聲:“三十六!好!停!”


    鍾老三丟了殺豬刀,擦了擦滿腦門的冷汗。


    張溪溪則是跑到了旁邊的一塊大石墩上,抬手指天。


    “哈哈哈哈哈!小兒郎小兒郎!千刀孽債今已償,快快降生到凡世,免得你娘喪無常!”


    周圍行人此時全部駐足觀望,對著張溪溪指指點點。


    張支朝掛不住麵子,上去就把張溪溪拉下來了。


    “我的小姑奶奶啊,你這是作什麽妖呢?”


    不等張溪溪說話,隻聽的鍾老三房子裏跑出來一個和鍾老三模樣很像的小夥子。


    “三哥!嫂子生了!是個小子!咱老鍾家又添人了!”


    鍾老三一屁股坐到地上,哇的一聲就哭了,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啊。


    “早知道這樣,我何必挨這兩巴掌啊!嗚嗚嗚嗚!”


    這下輪到圍觀眾人傻眼了。


    張溪溪嘿嘿一笑,跑到鍾老三麵前。


    鍾老三看見張溪溪就下意識捂臉,估計這輩子都落下病根了。


    “你你你,你要幹什麽!?”


    “放心,不打你了,告訴你,你這兒子這輩子注定和你家有緣,但是他身子虛,十八歲之前別帶他去墳地,公墓也不行,過了十八歲就好了,行了,我走了。”


    張溪溪永遠都是這麽風風火火的,把我們晾在了原地,一個人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就走了。


    我們本來也要跟上去。


    結果攤主一把抓住了張支朝的胳膊。


    “我這豬頭被捅成這樣,沒法賣了,你要不給我個說法,可走不了。”


    張支朝無奈之下,隻好把豬頭買了回去。


    我算是開眼了,拽了拽師父的衣角。


    “師父,她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托生的?這麽邪乎?”


    師父輕哼一聲說道:“沒什麽,陽間有陽間的債務,陰司有陰司的緣分,這丫頭是被底下看上了,要她辦事兒呢,不用管她,也沒法管,就這麽由著她吧,將來不說富貴,倒也餓不著。”


    師父給張家吃了一顆定心丸。


    大概意思就是張溪溪不是精神病,是被下麵的大人物看上了,要她在陽間辦事兒,算是還上輩子的債,至於她這瘋瘋癲癲的性子嘛,過兩年就會穩定一些。


    完事兒之後,師父又給張溪溪她媽留了一本《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


    “沒事兒讓孩子多看看,有好處。”


    說句題外話,我高二那年,張溪溪已經是我們本地的名人了,不少人請她看事,沒有不準的,也極少有解決不了的。


    她那風風火火的性子後來也好轉了一些,但巴掌卻是更加出神入化了,而且是好人不怕壞人怕。


    我和張溪溪的交集暫時告一段落,大約是七八年之後,我和她還有幾段小故事,那個後文再說。


    從那之後的幾年裏,我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隻是張芊芊追著我補課。


    我初三那年發了點功,加上走了點關係使了點銀子,愣是跟張芊芊一起考到了縣一中。


    不過人家是直接被校長接進去的,重點班裏的重點生,我就是個平行班的吊車尾。


    師父在我初中畢業的那個暑假開始正式教我畫符,並且教我如何溫養丹田之中的雷霆之氣。


    人們老說什麽五雷正法,聽起來逼格很高。


    但要說呼風喚雨嘛,理論上是存在的,但客觀上基本沒人能做到。


    我們神霄派主修五雷法,五雷者,說法極多。


    丹道有些分支認為,五雷者名為五雷,實為五炁。


    五炁者:心火,肝木,脾土,肺金,腎水。


    修習者通過運轉五炁生發,感應天地。


    五炁融合,按照特殊的行炁路徑,在體內陰陽激蕩之中迸發雷霆之氣。


    同時又要將體內的雷霆之氣與天地連接,從而達到運使雷霆。


    雷法形式不拘一格,多以符籙導之,也有以令牌,寶劍等等外物為載體施展。


    如果修為能達到一定程度,體內雷霆之氣充盈,便可不憑外物,隨意驅使。


    這也就是莊子在《逍遙遊》中提出的“若夫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的境界。


    而按照神霄派曆代典籍和《道藏》的說法:


    天有雷城一座,在玉清真王府碧霄上梵炁中。


    去玉清真王府境二千三百裏,城高八十一丈,乃玉清真王按治之所,卿師使相列職分司。


    雷者,主發生萬物,驅動海嶽,四時推遷,陰陽升降,錄善罰惡。


    五雷,即天雷、神雷、龍雷、水雷、社令雷。


    天雷為天帝所敕,翻天覆地,鼓震乾坤,安日立月。


    神雷,欲動此雷,須申上三司及飛奏九清,方可用之。


    龍雷者,主救一方旱潦,欲動此雷,飛申諸司,奏聞上帝,下牒龍雷主者,無有不應。


    水雷者,亦主救濟一邦災旱,官將並同龍宮,若行遣之,必須申報諸司,發牒水部,然後奏聞,克期而應。


    社令雷者,乃一郡一邑之中,有忠義報國之士,孝勇猛烈之人,報君落陣,居家憤死,英靈之性,聚為此雷,能捉蜃龍,降時狂風猛雨,拔樹斷木,務求血食,亦能禍福一方。


    除了此五雷之外,雷部另有十雷,三十六雷,在此不一一贅述。


    至於幾種說法到底誰是正確的,我以為,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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