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漫進入小超市,我等了兩分鍾,她出來了,手裏拿著兩袋方便麵,之後她朝著原路返回,我一驚,連忙拐進旁邊一條胡同裏,我已經明白,她跑這麽遠,隻為了買兩包袋裝方便麵!


    等我聽到腳步聲遠去,偷偷探出頭看了一眼,肖小漫已經走遠了,我以最快的速度衝進超市,問道:“老板,剛才那個女孩買的方便麵在哪?”


    我很快到了貨架,低頭一看,隻見標簽上寫著:一塊錢,原來隻要一塊錢!


    等於說,她晚上隻吃了兩塊錢!她省吃儉用!省吃儉用啊!!


    她在深圳這裏省吃儉用,我卻在汝南天天大魚大肉,頓頓沈晴雪讓我吃撐,她們兩個的對比鮮明到極度過分,一個有錢到高不可攀,遙不可及,一個卻卑哀到了塵埃裏!卑哀到了塵埃裏!


    我又想起了那次她去汝南找我,我問她為什麽瘦了,她告訴我;“最近太忙了,真的太忙了……”她不是工作忙,不是加班繁多,是沒錢餓的!錢呢?錢都給我了!!


    我像發了瘋一樣衝出去,很快又看到了肖小漫的背影,我默默的跟著她,我必須要知道她住哪!我必須看看她過的什麽日子!!


    很久後,又是一條昏暗潮濕的小巷子,這裏是隔壁村,肖小漫又走了很遠,中途似乎因為太累了,歇了兩次,還在路邊的垃圾箱裏翻出了兩個可樂瓶子,擦了擦放進包裏,我的心在滴血,痛苦到自責。終於,肖小漫走到了一個大紅鐵門前,是個五層的老房子,她推門進去了,我哭了,如果今天不跟來,不這樣偷偷跟著她,我永遠不知道她居然住在這種如同下水道一樣的城中村,住在這種卑微到塵埃裏的地方裏!我永遠也不會知道!!


    我一言不發,跟了進去,循著她的腳步聲最終來到了五樓,這裏很陳舊,樓道狹小,照明燈也壞了,我隻能打開手機照明,當我即將來到走廊,前方走廊終於有個似亮似不亮的燈,我躲在牆後探出頭偷偷看去,肖小漫正在開門,那是個木門,很老,很舊,上麵貼著很多報紙和廣告,旁邊一排都是出租屋。


    她進去了,房間裏的燈隨後亮了,我點燃一支煙,立在這裏平靜的抽著,內心卻像驚濤駭浪,劇烈翻滾!我的另一隻手拳頭緊攥,發出劈裏啪啦的骨關節脆響!


    一支煙抽到一半,肖小漫突然出來了,她朝走廊那邊的盡頭走去,手裏拿著洗漱用品,可能是去洗漱的吧,我等看不見她後,平靜的走進她的出租屋,掃了一眼,淚水忽然掉了下來。


    這裏家徒四壁,水泥地,一張木床,床尾有一個折疊板凳當桌子,整個屋裏唯一像樣的家具是放在板凳上的一個老舊大彩電,大疙瘩那種,上個世紀的,牆上用不沾釘掛著很多袋子,裝著她的衣服和日常用品,角落裏放著三個編織袋,裏麵放滿了撿來的瓶子。


    我心疼的不得了,胸膛上下劇烈起伏,這一刻好像真的要窒息了,我連忙抽了一口煙,終於緩過勁來,然後便看到,窗台上放著一個銅色洋瓷碗,上麵蓋著方便麵的包裝袋,旁邊有一個饅頭,這是她的晚飯!


    我很心酸,酸的要不行了,眼淚止不住的掉,她把真心都給了我,把什麽都給了我,隻把悲傷和落魄留給了自己!隻把這些留給了自己!!


    我忽的一個耳光狠狠抽到自己臉上,伴隨著“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響徹在沉寂中,帽子墨鏡都被抽出去了老遠,我心酸的心髒像被電擊成了無數碎片,淚如雨下!


    我撲通一聲癱坐在了她的床上,她究竟是怎麽承受這一切的?她遠在天邊,距離我足足一千四百多公裏,看不到我,摸不著我,把什麽都給了我,還知道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卻什麽都沒有滿足她,哪怕離別前我也沒有給過她一個擁抱,她到底是怎麽承受的?她的心髒應該時刻處在崩潰的邊緣!


    或許,可能隻是因為我哪次沒有滿足她,她就會垮了,終於壓垮了駱駝那最後一根稻草,是信念,是執念,是自我欺騙,是這些一直支撐著她,她像一個稻草人,被插在土地上的棍子支撐著,如果不是這些,她早已經在風雨飄搖中垮了!


    我心裏很沉重,拿出手機給她打了過去。


    那邊在片刻後,接通了,我聽到了水管流水的聲音,肖小漫對我說道:“喂,家梁,你好關心我啊,天天給我打電話耶,一天能打好幾個呢,你怎麽啦?!”


    “沒什麽,昨天說過,很想你,你在幹什麽?”


    “洗漱呢。”


    “今天累不累?上班忙嗎?”


    “不忙,不累。”


    “好,快點回去吧。”


    “你別掛斷,你能陪我說說話嗎,我不洗了。”


    “你一邊洗我一邊說,完了趕緊回去。”


    “家粱,你突然對我這麽好,你真好。”


    ……


    過了幾分鍾,肖小漫洗漱完了,我把電話掛斷了,隨後過了不足一分鍾,我便聽到了窗外的腳步聲,有些虛浮,是她回來了,我低下頭,一言不發,俄頃,腳步聲戛然而止,空氣變得死寂一片,我沒有抬頭,我知道,她正站在門口。


    過了很久,我抬頭看去,肖小漫瞠目結舌的愣在原地,無法置信的看著我。


    她的表情好像看到了天塌了,地陷了,海嘯爆發,核彈爆炸了一樣,眼睛和嘴巴張的巨大,幾乎能塞進去一個雞蛋,好像看到了鬼,是,是,我突然出現在這,很突兀,帶給她的不止有震驚,還有驚嚇,但是,如果我不這麽做,我永遠不會知道她在這過的什麽日子!


    我突然又想起了之前她在天中山最高處告訴我:“家梁,我想去深圳打工,這樣以後才有錢來看你,我不想每次來了隻能給你帶一些便宜禮物,甚至空著手……”現在她來深圳了,可是過的日子,我一個大男人都忍不住淚水橫流,以淚洗麵!


    我就這麽看著肖小漫,她在我視線裏越來越模糊,眼淚已經浸滿了我的眼眶,很久,我終於擦了擦,站起來朝她走過去,她還愣在那裏,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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