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號街的道路確實很狹窄,僅僅是單行道不說,邊上還分布著兩條破舊的排水溝。


    排水溝裏偶爾會有一些雜物堆積,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異味。


    走在這條街上,能明顯感覺到小鎮的不富裕。


    這裏大多是土路,即便是有一些道路用砂石淺淺地鋪了一層,踩上去也會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像是白發老者在講述些老掉牙的曆史故事。


    村長家的門口,兩棵落葉鬆高大挺拔。


    每到秋天,樹枝上,金色的 “蝴蝶” 都在經曆一場破繭成蝶的奇妙旅程。


    它們在墜落的過程中,盡情地展現著自己短暫而絢爛的一生,而後回歸大地,期待著下一次的新生。


    據任大哥說,村長這個稱呼是口口相傳的結果,想來也是,一個小鎮街道,怎麽會冒出來村長這個職位。


    後來,土地改革的春風吹到了這裏,再加上外來人口的不斷湧入,受外部經濟的影響,這座小鎮才逐漸建立起來。


    然而,不知為何,最初的村長選擇了在10號街落腳,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選擇更為寬敞、建設更好的前三號街道。


    雖然村長已經退休了,但在小鎮中仍然保留著足夠的公信力。


    其他街道上出現問題,在無法解決的情況下,人們還是會來到這裏,請村長出麵解決。


    此時,我正坐在廣場的一角。


    這裏光禿禿的,沒有半點樹的影子用來遮陰避涼。


    隻有從石縫中艱難鑽出的雜草,彰顯著春風吹又生的生命力量。身後的碎石替我遮蔽了些許陽光,卻也帶來了一些燥熱。


    此時是正午時分,太陽正熱,幾片雲朵懶懶散散的漂浮著,似是無精打采,忍不住瞌睡起來。


    整個街道十分安靜,吃過了午飯,人們或是已經午睡,或是在家中小聲的聊著什麽,生怕打擾其他人休息。


    而我像是一個與小鎮格格不入的外來者,是異端。


    一周前,我就已經從昏迷中清醒,那時正躺在任大哥家的炕上,身下鋪著兩層薄毯子,醒來時,身旁那個小家夥還在一邊流著鼻涕,一遍用力的撕扯著辣條的包裝袋。


    見我醒來,撕的就更用力了,好不容易打開,就要將第一根喂給我。


    想到這裏,當時拒絕小家夥,他還有些開心,果然,人都是自私的,這一點很好。


    孔融讓梨的前提,是自己有很多梨,倘若自己都不夠吃,為什麽要謙讓,隻為了別人的一句讚揚而已嗎。


    今天有些悶,給人心裏一種莫名的壓抑,就像是,用塑料袋套住了心髒,於是便產生了莫名的躁動與不安。


    直直的看著天空,陽光有些刺眼,忍不住要流淚,於是閉上了眼睛,腦海中的畫麵便開始播放。


    我進入小鎮,遇到了黑衣少年,在他的引導下,我目睹了四個人物的劇本結局,分別是李大壯、忲妮夫妻二人、李小花和張二舟的冤孽情緣。


    自那之後,少年的節奏便被地震所打亂,而我則陸續接觸到了邋遢女人、趙老八以及任大哥一家。


    我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小鎮還會經曆什麽,未知始終都在困擾著我。


    之所以一個人在這裏發呆,是我目前十分茫然。


    醒來之後,我已經分不清是不是又一輪夢境,這些人,是真的,還是假的。


    尤其是我看到10號街並沒有被地震所摧毀時,除了長出一口氣外,心裏也是閃過一絲惶恐。


    我不怕直麵的恐懼,再怎麽樣,那也是我目之所及,我所見、所聞、所接觸到的,都是恐懼給與我的反饋。


    那麽現在的情況,又該算什麽。


    我甚至連我在什麽地方都不清楚,一覺醒來,任大哥對我的態度有些好,那小家夥也是帶著畏懼的眼神看著我。


    我問他,還記不記得地震的事,大哥隻是以為我睡魔怔了,笑著說哪有地震,10號街很少出現過地震的情況,至少在他來到之後,一次都沒有。


    我想問小家夥,隻不過他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怕我,見我說話,急忙跑了出去。


    如果他們記不得地震的事情,為什麽任大哥會說對自己有莫名的感激與欽佩,為什麽小家夥會跑來跑去,但就不靠近自己,按道理來說,自己應該沒有那麽恐怖才是。


    醒來後,我去過邋遢女人的家,隻可惜大門緊鎖,等了半天人也沒回,我就隻能無功而返。


    至於趙老八,我是在村長門口遇見的,他看到我的那一刻,整個人就是向後一跳,轉身就要跑。


    被我叫住後,臉色好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我不知道為什麽,趙老八自己也不清楚,隻說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渾身疼,就記得找村長給自己修房子,但是來了以後,村長以為自己得了老年癡呆,又“客客氣氣”的給自己請了出來。


    “我沒有老年癡呆吧。”


    趙老八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十分激動,我要是不肯定,怕是整個人就要懷疑人生了。


    我問他為什麽見我會有這麽大的反應,趙老八說都是本能的鍋,他見到有錢有權或者是打不過的,都會這樣。


    他在撒謊,我知道,隻是沒有拆穿。


    看著他慌忙逃竄的背影,我的記憶便有些模糊,似乎之前所經曆的事情在我腦海裏不斷重疊,替換,它在否定什麽,也在加深某一段的印象,就像是兩個小人的拔河比賽,而記憶就是賭注。


    對於我而言,當然是無比反感這種無力感,失去了支配自己記憶的權利,無疑是痛苦的。


    木棍的話,還在門口處插著,任大哥說從我倒在他們門口時,這個木棍就已經存在了,本來以為是誰家放在這裏的,任大哥想要將它拿起,卻發現對方紋絲不動。


    直到我隻有一隻手,就輕鬆從土中拔出後,任大哥這才認定我就是那個有緣人。


    這本就是我的東西吧,我心中苦笑,表麵上卻是要裝的並不知情,配合對方的演出。


    此時的我,早已經不再局限於木棍這種物品了,創造權柄的進一步覺醒,讓我能夠完成多麵的創造,隻是效率上有所欠缺。


    車輪與灼熱石頭摩擦的聲音響起,由遠及近,雜亂無比,同時又傳來幾個小孩子的呼喊聲,打亂了我的思緒。


    誰家孩子,大中午不睡覺,在外麵騎車玩。


    我皺了皺眉,扭頭順著聲源看去,片刻後,才有幾個小腦袋從拐角處冒出,騎著不同顏色、大小的自行車在這條不算平坦的路上,肆意呼喊著。


    那幾個孩子歡快地蹬著腳踏板,身體隨著自行車的起伏而微微晃動。


    這個街道似乎對孩子有一種莫名的放縱,即便這樣,也沒有人真的出來說些什麽。


    車的前輪壓上土塊,順著墊好的坡度,就騎到了廣場上。


    這群小孩一個個大汗淋漓,穿著的衣服顏色各異,多以背心為主,有的已經洗得發白,有的還殘留著一些汙漬,曬得黝黑,腳下一雙雙涼鞋,打扮倒也清爽。


    不過想想也是,小孩子嘛。


    他們看見了我的存在,似乎也有些怕生,並沒有搭話,而是繼續圍著廣場空地轉圈。


    三圈後,我才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氣喘籲籲的跑到這裏。


    鐵牛小小的身影在陽光下奔跑著,他的腳步有些急促,呼吸也很急促,小臉通紅,汗水不斷地流淌下來。


    這不是任大哥家的小家夥嗎,我記得叫鐵牛對吧,怎麽是自己來的,這要是丟了可怎麽辦。


    於是乎,我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的開始關注其他的一舉一動,任大哥對我不賴,這幾天在人家蹭吃蹭喝,看個孩子怎麽了。


    鐵牛看著那些騎車的身影,眼睛中滿是期望與羨慕,我能感覺得到,他是真的很希望有一輛自己的自行車。


    我想起任大哥的家裏,還真沒有這個東西,就隻有個倒騎驢,總不能把鐵牛放在上麵。


    鐵牛看到了我,朝著我遠遠的擺了擺手,然後就不再搭理我,跟著其他小孩子跑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輕快,仿佛一隻歡快的小鳥。


    腳步在地上輕快地跳躍著,發出 “噠噠” 的聲響。


    “鐵牛,你爸天天早出晚歸,你媽天天上班,為啥就不給你買個車子呢。”一個寸頭的男孩停了下來,看著一旁的鐵牛忍不住說道。


    這個寸頭男孩皮膚黝黑,眼睛大大的,閃爍著機靈的光芒。


    他的背心有些寬鬆,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擺動,腳下踩著一輛藍色的自行車,腳踏板還在緩緩轉動著。


    鐵牛擦了擦自己的口水,眼睛一轉說道:


    “我爸媽都是要留錢換大房子的,等有了大房子,我就有自己的新車子了。”鐵牛的聲音清脆響亮,充滿了自信。


    寸頭男孩不信,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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