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項,定兩州軍隊的大舉進攻,完顏鳳鴿顯然準備的不是很充足,繼北邊,南邊接連敗北後,在中部戰場與項州軍一決雌雄的戰鬥中,完顏鳳鴿再次兵敗,而這次兵敗導致的結果便是定州軍的長驅直入,六萬大軍分三路直衝徵山的西羌軍大營而去。


    在完顏鳳鴿與寧延交戰的同時,馬四娘悄無聲息的來到了萌鬱關。


    過了苦寒天氣,萌鬱關也迎來了心心念許久的春天。


    馬四娘被請到萌鬱關內的會客廂廳中,片刻之後,一陣腳步聲傳來,完顏居手握佛珠,一邊走一邊撚動佛珠,神態自若如蓮花之上的菩薩。


    看到完顏居走進來,馬四娘徑直起身頷首行禮,“大護法,我們又見麵了。”


    與上次不一樣的是,馬四娘這次並未使用人皮麵具,而是以真實麵目來見這位西羌大護法。


    但是完顏居似乎對此並不驚訝,淡然的瞥了一眼馬四娘,隨後沉聲道,“這次怎麽不戴麵具了?”


    馬四娘柔聲一笑,故作嬌媚的說道,“在大護法麵前,再多的偽裝也是徒然,既然瞞不過大護法,那何必自討苦吃呢?”


    完顏居坐在椅子上,冷哼一聲,“知道就好。”


    馬四娘尷尬一笑,這馬屁好像沒拍對地方啊。


    完顏居神色虔誠的撥弄著說中的雲台菩提珠,可以說是風度卓絕,“看來你背後的那人已經考慮好了啊。”


    馬四娘微微皺眉,往前走了兩步,低聲說道,“我家主人說了,隻要寧延能死,一切就按大護法說的來。”


    正在滾動佛珠的完顏居突然停手,隨後眯眼看向馬四娘,“你家主人倒是很有魄力,我實在好奇他到底是誰,居然能有這種膽識,用千山走廊來換一個半大小子的命。”


    馬四娘低眉垂首,絕美容顏加上著嬌羞作態,格外迷人,“大護法,我家主人身份目前還不便透露,不過您盡管放心,答應您的終歸是您的。”


    “姑娘,空口無憑可不行啊,過河拆橋的事我又不是沒幹過,既然大家做生意,那就得拿出點誠意來?你說對不對?”完顏居重新滾動佛珠,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馬四娘。


    果然,這完顏居不簡單,馬四娘沉聲一笑,“這誠意自然是有的,我家主人是真的想和您做成這筆生意。”


    說罷,馬四娘便從袖口中取出一枚龍紋玉章,放到了完顏居麵前。


    根據大奉律法,位居三品之上的官員才可佩玉章,玉章以昆山玄沙玉打造,通體碧綠,透光泛白;玄沙玉是官府明令的禁忌品,除了三品之上的官員外,任何人不得私自佩戴,一旦發現,滿門抄斬;這一律令的公布直接將玉章與大奉高官捆綁在了一起,提到玉章,人們腦海中總會浮現出位高權重四字。


    玉章本就難得,這龍紋玉章更是不得了,何為龍,天子為龍,隻有天子才有資格佩戴龍紋玉章,但天子同樣也能賞賜龍紋玉章,龍紋玉章就如同玉璽一般,象征著絕對的權威和實力,所以大奉曆朝曆代的天子賞賜龍紋玉章的時候都是慎之又慎;縱觀大奉千年曆史,能得到天子賞賜龍紋玉章的人不過半百之數,就連寧致這種開疆擴土的大國公都沒有得到穆宗皇帝賞賜的龍紋玉章,可見其條件之苛刻;但平心而論,禮國公寧致當有一枚龍紋玉章。


    如今馬四娘將龍文玉章放在了這裏,完顏居不會不知道怎麽回事,隻見完顏居神情嚴肅的拿起龍紋玉章,仔細觀察,手中真氣彌漫,一番折騰,在確定手中的龍文玉章是真的後,嘴角略微上揚,“你家主人確實是不能透露啊。”


    馬四娘深呼吸一口,緩緩說道,“不知道這個誠意大護法可算滿意?”


    “當然,你們有誠意,我們自然不會壞了生意。”完顏居摸著自己的大光頭,起身說道,“東西我收下了,到時候用千山走廊來換。”


    馬四娘微微一笑,作揖頷首,“那就有勞大護法了,小女子先行告退,等到大護法拿下了寧延,我們再見。”


    馬四娘說完便轉身離去,馬四娘剛走不久,巴勒可便挺著大腹便便的肚子走了進來,看到完顏居後,躬身行西羌禮,“大護法,那女子身份查出來了,名為馬四娘,就是攢動大護法出兵鎮西關的女人。”


    完顏居聽罷嘴角微微抽動,不停的看著手中的玉章,神情嚴肅,“你說這大奉到底要幹什麽?是真要逼死寧家還是要玩死我們?”


    巴勒可的智商可不支持他回答這個問題,隻能尷尬的低著頭。


    完顏居也沒指望巴勒可回答上來,他更多是在自己問自己,收起玉章的完顏居起身厲聲說道,“巴勒可,整頓兵馬,準備開赴徵山原。”


    “大護法,咱們真去啊?我可聽說那邊大皇子被奉軍打的節節敗退,咱們這個時候去給他們收拾爛攤子不好吧?再說了,就大皇子那性子,咱們就算去了,怕也是討不著好啊。”巴勒可皺眉說道。


    完顏居惡狠狠的看看向巴勒可,巴勒可瞬間汗毛倒豎,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低頭改口說道,“對不起,大護法,是屬下多嘴了,我這就去整頓兵馬,發兵徵山原。”


    巴勒可說完轉身就走,一刻也不敢停留,誰知道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大護法下一句會說出什麽來。


    “等等。”完顏居喊停巴勒可,緩緩說道,“讓侯成廉來一趟,這次去徵山原,沒有他可不行。”


    “是。”被嚇到冷汗都出來的巴勒可趕緊應下。


    完顏居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右手不停的滾著他的菩提珠,似乎是在盤算著什麽。


    沒過多久,侯成廉便走了過來,此時的侯成廉雖然還穿著大奉的甲胄,但早已不再是大奉的將軍了,從他離開雍州軍出現在萌鬱關外的那一刻起,他的骨子裏就被刻上了叛徒二字。


    侯成廉單膝跪地,衝著完顏居拱手道,“末將侯成廉,見過大護法。”


    完顏居走上前來,扶起侯成廉,輕聲說道,“這裏不是大奉,以後就不要用你們的規矩了,好好學學我們的禮法,等仗打完了,帶你去見國主,到時候,千萬不能失禮。”


    侯成廉聽到這話後,嘴角都能咧到耳後去,當即應下,“多謝大護法賞識。”


    完顏居突然臉色一變問道,“侯將軍,你來萌鬱關多久了啊?”


    “三個月,大護法?有什麽問題嗎?”侯成廉不解的看著完顏居。


    完顏居搖了搖頭,看著侯成廉,突然說道,“都這麽久了啊!”


    這完顏居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就是在點他侯成廉來了這麽久啥都沒幹嘛,侯成廉也不傻,聽出話中意思的侯成廉當即表態,大聲說道,“大護法,您是不是有事情要交代給屬下,您若是有事,就盡管開口吩咐,屬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完顏居臉色閃過一道不易被察覺的笑意,他要的就是侯成廉說這話,“要是這麽說,還真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也隻有你能做。”


    侯成廉起身拱手表態,“大護法您盡管吩咐。”


    “好,侯將軍,你能有這份心,我是真高興。”完顏居眯眼笑道,隨後語氣和煦的說道,“侯將軍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個人。”


    “敢問大護法,是何人?”侯成廉跟在完顏居身後,小心翼翼的問道。


    侯成廉並未回答,而是悠悠一笑,“等見了你就知道。”


    侯成廉疑惑的跟在完顏居身後朝外走去,在萌鬱關內左轉右轉,在穿過一道狹長的甬道後,兩人便來到了萌鬱關的地下,冷暗潮濕的地下甬道,每走一步都是對自己的挑戰,陰森的寒氣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大護法,這。。這不是地牢嗎?”侯成廉沉眉低聲問道。


    完顏居走在前麵,淡然的點了點頭,“要見的人就在地牢中。”


    侯成廉更懵了,小心的跟在完顏居身後,在甬道的盡頭,一座座鐵牢逐漸出現在眾人麵前,地下陰冷無比,空氣中的黴腐味聞的人渾身不自在,走到最深處的鐵牢前,一個披頭散發的男子被關在裏麵,男子雙手被鐵鏈捆住吊在半空,雙腳上纏著腳鐐,渾身滿是血汙的男子渾身散發著一股濃鬱的腥臭味,但是憑借著他身上殘破的金甲,侯成廉還是認了出來。


    “這是大奉軍隊的甲胄?”侯成廉眉頭緊鎖的說道。


    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被折磨了三個月的男子身體突然一抖,抬起僵硬的脖子,透過垂下的頭發,男子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完顏居身邊的侯成廉,“啊!”


    男子發出一聲沙啞的嘶吼。


    完顏居波瀾不驚的站在地牢外,擺了擺手,身邊的隨從會意的拿出鑰匙打開牢門,完顏居徑直走了進去,侯成廉被迫無奈,也硬著頭皮跟著走了進去。


    被鐵索捆住的男子費力的掙紮著,但除了能發出一陣吱呀吱呀的鐵鏈摩擦聲外,其他什麽也做不到。


    完顏居繞著男子走了一圈,邊走邊說道,“寧大公子,看來我是小瞧你了,丹田被廢,真氣盡失還能在地牢裏堅持三個月,真是了不得啊。”


    “什麽?”侯成廉隻覺得自己腦門被雷劈了一下,整個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不知道是被這地牢冷的還是被寧鶴的名字嚇的,“這。。。這是。。寧鶴?”


    項州寧鶴!在大奉沒人不知道項州寧家,在西北沒人不知道寧鶴,寧致走後的項州第一人,寧延的親哥哥。


    侯成廉與寧鶴並未沒有什麽接觸,說起來這還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當初在雍州的時候,提到寧鶴,誰不豎跟大拇指啊,就算那劉岱與錢桂和寧鶴不對付,但也不得不承認寧鶴是個難得的人才。


    侯成廉知道寧鶴在萌鬱關敗給了完顏居,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佛門出身的完顏居居然會廢掉寧鶴丹田,將他困在地牢中,一困就是三個月,很難想象去年寒冬臘月的,在這陰冷昏暗的地牢中,寧鶴是怎麽挺過來的。


    寧鶴惡狠狠的盯著完顏居,嘴唇蒼白他每說一個字都顯得無比費力,“殺。。了。。我!”


    三個字說完,寧鶴就猛地咳嗽了出來,已經咳不出血的他每咳嗽一聲就會牽引體內的傷傳來錐心巨痛,就好像再用刀子刮你骨頭,再用銀針刺你十指一樣。


    完顏居看著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寧鶴,淡定的搖了搖頭,“要是想殺你我早就殺你了,對了,寧大公子你還不知道吧,告訴你個事,你弟弟,定州牧寧延帶人殺到徵山原了,把我們大皇子殺得節節敗退,不得不說,你們寧家還真是人才輩出。”


    “啊!”寧鶴忍著劇痛發出類似於鬼哭狼嚎般淒厲的叫聲。


    完顏居搖頭說道,“大公子啊,你說你那弟弟這麽拚命的是為什麽啊?是兄弟情深?還是他始終認為你還活著?亦或是他想給你報仇?”


    寧鶴氣得渾身顫抖,被凍的毫無知覺的雙臂也傳來陣陣哢嚓聲。


    完顏居就像看一隻待宰羔羊那樣看著寧鶴,突然笑了出來,“大公子,想必你也很想家,很想見見你弟弟吧?我完顏居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你們兄弟這麽久不見,若是能讓你們見一麵,那還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啊。”


    “啊!”寧鶴再度怒吼出來,這次麵色蒼白滿是凍瘡的寧鶴歲隨著他這一聲怒吼的發出,臉上被凍的皴裂的皮膚直接開裂,一抹抹血絲就像剛爬出洞的小蛇一樣往外滲。


    “嘭。”完顏居直接一把捏住寧鶴的脖子,這下寧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寧大公子,你別不領情啊,用你們大奉的話來說,我這是在行善積德;不過,看你這樣子似乎不是很領情啊!我很討厭被人駁了麵子,哎,大公子,實在抱歉,要委屈你了。”


    話音剛落,一道真氣猛然從完顏居手中揮出,直衝寧鶴麵門而出,眨眼間,寧鶴直接噴出一大口鮮血,“噗嗤!”


    與鮮血一同噴出來的還有一根斷舌,看著地上那沾血的舌頭,侯成廉眼睛都直了,整個人臉色瞬間慘白,後背發涼。


    “滴答,滴答!”寧鶴嘴角的鮮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巨痛讓他暈了過去。


    完顏居收回雙手,來到侯成廉身旁,侯成廉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


    完顏居麵無表情的說道,“寧鶴我就交給你了,你帶著它跟著我去徵山,讓他們兄弟見最後一麵。”


    “啊?”侯成廉愣了愣,咽了一口唾沫,“大護法,您可別開玩笑,我。。讓我帶著他去。。去徵山?”


    完顏居轉身,神色陰翳的看向侯成廉,“有什麽問題嗎?”


    現在徵山原什麽情況,那寧延和完顏鳳鴿正打的不可開交,兩邊都殺紅了眼,這個時候他帶著寧鶴出現在前線,那不是明擺著在給寧延火上澆油嗎?他侯成廉本來就被宣判死刑了,這要是在帶著寧鶴出現在徵山原,那他那棺材板不就被按死了嗎?


    看著完顏居,侯成廉可沒有那份說不的勇氣,畢竟他不敢保證等他不字說出口後,眼前的寧鶴會不會換成自己,說白了,完顏居今天帶他來這裏,就擺明讓他赴這個死局了。


    無奈之下的侯成廉,牙一咬,心一橫,直接抱拳道,“是,屬下遵命。”


    反正橫豎都是個死,這寧家得罪就得罪了吧,要是把完顏居伺候好了,說不定還能有自己一條生路。


    完顏居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好,侯將軍,那就辛苦你了。”


    完顏居說罷便自顧自的離開了,剩下侯成廉一個人看著暈厥過去的寧鶴發呆。


    來到寧鶴身邊,此時的寧鶴身上連一塊完整的皮膚都沒有,腰間露出的半截肋骨是被人生生打斷後穿出來的,暴露在空氣中的雙腿膝蓋骨早已不知所蹤,肚子上外翻的刀瘡爬滿了蛆蟲,對這些蛆蟲來說,這陰冷的地牢中,那創口是唯一暖和的地方。


    侯成廉站在寧鶴麵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許久後,重重的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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