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陸家田莊。


    陸衝咂了一口茶,老氣橫秋對二十歲的蔡守禮說:


    “蔡小侄,別的咱不說,叔就衝著與你爹蔡老哥交情上。今天這樁買賣的田契過戶叔肯定找你做手續。”


    蔡守禮趕緊一禮道謝,“謝陸叔。我爹說,當年他蒙學時就跟衝叔走的近,兩人成日膩在一起跟親兄弟似的。”


    “侄兒出門前我爹老人家還再三吩咐小的對您就得像親叔一樣孝敬。”


    “你看小侄初來陸家田莊也無帶啥禮物,這點小錢正好給斌哥兒(陸衝的孫兒)幾個買點糕果。”


    說完蔡守禮推過一紮錢袋。


    “誒,這怎麽使得。我和蔡老哥那是啥交情?咱談錢可就傷感情了。”


    陸衝按住推來的錢袋,他估摸著裏麵應有一貫(千文)銅板,可換成一兩紋銀。


    “陸叔,這您就真見外了。我們牙行也有牙行規矩。哪能讓牽線人白搭線,那樣會讓路越走越窄的。小子我也不敢壞了規矩。要不,您就當茶水錢,行不?”


    蔡守禮說的誠懇,順勢又推了送出的錢袋。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叔就收下,咱就下不為例咯。”


    陸衝假裝明白這是行情,他順勢就接了錢袋放進懷中。


    忽見門外闖進一小廝,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


    “二管事,你早兒說的那牛車到了。我讓他們在莊門候著。”


    “哎呀!你這小犢子,你咋的就不懂得把人迎進來。人家要不是離了陸府,那身份也算是咱主子。真是的,一點眼力勁也沒有。”


    陸衝埋怨,他趕緊一溜煙的小跑出去。


    “哎呀!二管事,我哪知道啊!你又沒說。你隻交待看見牛車來就告知你一聲。”


    小廝委屈的反駁,卻見陸二管事和來等一上午的蔡小哥早已跑遠。


    昨個京西郊管田莊的陸衝就收到陸府大管家陸忠的口信和二十畝田的田契文書。


    口信說今天蘇姨娘會來交接,讓他約好牙人好生候著。


    蘇姨娘母子遭遇陸衝也是知曉。能坐的上這個位子的人,多少都有一定的消息渠道。


    。。。。。


    蔡守禮望著站立牛車旁那婦人妖嬈的身軀,清澈的眼眸,心底暗讚一聲好清麗的美人。


    恰好一陣野風吹過,掀開婦人的蒙臉的麵巾的一角,露出的卻是婦人橫七豎八傷疤的臉。


    蔡守禮心裏惋惜的歎了一聲“可惜了。”


    “讓夫人和七公子在此久候,是陸衝的失禮。夫人公子見諒啊。”


    陸衝對著婦人執家仆禮,他滿臉恭維。


    “我已被陸大人休了。陸管事就莫要如此稱呼。你就喚我蘇娘得了,這孩子也不是什麽七公子。他姓蘇,叫蘇羽。”


    蘇素更正道。


    她右手緊緊拽著蘇羽。


    這幾天羽兒不再瘋癲,但卻不再說話,隻是緊緊的依賴在蘇素的身邊寸步不離。


    蘇羽的眼神依舊空洞,如行屍走肉般。


    娘親往前走一步,他便緊挪三步跟上。


    “陸管事,你看蘇素我帶著娃,實在不方便與陸管事下田間看看實際田畝了。不若咱找個清靜地方把交接手續辦了便是。蘇素還要趕路來著。”


    蘇素謝絕了陸衝領她看現場的好意。


    好不容易離開陸府,蘇素一刻也不想在陸家的地盤上多待。


    “行的,那就依蘇娘的。咱這就一起去廳堂。哦,小的給蘇娘介紹一下,這位是蔡小哥。是咱這次交接的牙人。”


    “蘇娘您別看蔡小哥年紀輕輕,但他為人實誠,做牙人這行當也有五年頭。蘇娘信他必不會錯。”


    陸衝當著蘇素的麵誇獎蔡小哥。


    對此蘇素怎麽會有異議呢?


    “行,那就有勞蔡小哥了。”


    一行人忙忙碌碌,閱讀文案簽名按手印,交接的事兒辦得特順。


    嘴甜的蔡守禮勸說動蘇素把二十畝良田租交給陸衝打理,這樣蘇素每年可從陸衝這得十二兩紋銀租金。


    “蘇娘,咱次牙費共計四兩紋銀。”


    蔡守禮接著報明細。


    “陸家的水田是上等良田,市價五十兩一畝,剛好價值千兩。過戶田契按千分三算,三兩。租田契約本該按十抽一計算。小人就自作主張隻收蘇娘一兩。蘇娘。。。您看。。。”


    “怎得如此貴啊?”蘇素不由的皺眉。


    “蘇娘有所不知。其實這銀子並不是小人一人所得。”蔡守禮耐心解答,


    “咱這文書分四份。除了你與陸家各執一份之外,牙行要留一份,官衙也存一份。四兩所得,官衙要收三分一,牙行也要留些。再者小人也要食飯,來回跑總的有些利頭。是不?”


    蘇素見蔡守禮說的也挺有理。


    她心疼歸心疼,但該付的也要付,當下她也就不再吝嗇。


    她解下係在腰間那鼓鼓荷包,取出兩個銀塊子遞給蔡守禮稱重。


    “謝蘇娘。”蔡守禮很有禮貌的接下,但他見蘇素這樣別錢袋卻是微微皺眉。


    他為人良善,蘇素又是他的客戶。


    蔡守禮不由得心善提醒,


    “蘇娘,小人不知道該不該多嘴。古語言,‘財不外露。’蘇娘要是這樣係荷包係到處走,若是在市井間怕是早被人順走。”


    蘇素臉不由的一紅。她倒不是不懂這個道理,隻是這兩日心思較多,忘了這茬。


    畢竟她很少有獨自闖江湖的經驗。


    雖然蘇素也不至於傻得把所有財物都放在荷包裏。


    但荷包中零散銀豆和幾百文銅板兒還是有的。


    要是被人偷了,也是一筆不小損失。


    特別是現在蘇素沒有短期的經濟來源,佃租也要一年後才有,以後帶著羽兒還要處處用錢。


    蘇素對眼前的年輕人好感迅速增加。


    她趕緊謝了蔡小哥,連忙把荷包移到懷中衣袋裏麵,帶著蘇羽告辭而去。


    出了陸家田莊蘇素就犯了愁,她一時間沒了去處。


    自家的兄弟她是不想也不能去投奔。


    既然蘇素信口開河的說她已經還了兄長的恩情。


    而且也不知此次她與陸家決裂,兄長仕途以後會徒增多坎坷,她那哪有臉再去見兄長。


    她尋思著不如先去附近鎮上先找個客棧打尖再做打算。


    忽聞後麵有騾子的踢踏聲,蘇素回頭一望卻是蔡家小哥同路而行。


    “巧了,又碰見蘇娘。蘇娘也去安平鎮上?”蔡守禮熱情的打招呼。


    “嗯。蔡小哥好。”


    蘇素回應。


    “趕車老伯,我等先旁個讓讓。蔡小哥的腳程快,讓他先行。”


    蘇素對蔡守禮的印象不壞,特別是這個蔡小哥方才還提醒她財不外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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