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鏡的眼神一向不錯,尤其是在晚上,但此時他卻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從車上下來的一對男女,如出一轍的矜貴、精致還有藏在眼底的傲慢、倦怠。


    男的背了個包,女的身後似乎背了把大傘,都是登山裝,但兩人就跟情侶出遊似的,悠哉的不像是之後要下墓的人,黑眼鏡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打扮,這身皮衣會不會江湖氣太重了。


    花兒爺的矜貴是可以理解的,他或許苦過,但絕沒有窮過,真金白銀養出來的底氣,加上後天自身實力和權力的加持。


    在他這個年紀能有這種氣質的,黑眼鏡也就在幾十年前自家王府的銅鏡裏見過,不過彼時他還是金尊玉貴的蒙古小王爺,八國聯軍也還沒打進北京城。


    那時的自己當然有高傲的本錢,像他們這種人,都不用怎麽觀察就能在人群裏找到同類,像張麒麟,他就不是這種目無下塵的人,有時候黑眼鏡覺得張麒麟甚至稱得上是聖人。


    扛起一個不屬於他的千年陰謀什麽的,帶著悲天憫人的固執。


    但現在朝自己走來的這對男女絕對不是這種人,黑眼鏡不用細聞,現在的氣氛夠演好幾場傲慢與偏見了。


    達西是有顯而易見的傲慢,可伊麗莎白的偏見,不也是傲慢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嗎。


    黑眼鏡借著墨鏡下的雙眼仔細打量了下朝他走來的少女,白淨漂亮、挺拔自信,閑庭信步、仿佛身上背的真的隻是一把普通的傘,而不是殺人的利器。


    哪怕略微卷曲的長發在背上不安分的晃蕩,襯的那腰更細更柔,可她的人卻走的很正,是一種不會輕易被風吹倒的鎮定。


    無三爺可真是陰魂不散啊,不就多出現一個小姑娘還要自己做個碟中諜的好好觀察,這樣的小姑娘,怕是身上的刺都長倒鉤,自己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老眼昏花,哪兒還能看出點什麽啊。


    “呦,黑爺,怎麽著,這是又沒錢開房等著我來支援啊?”


    謝雨臣老遠就看見蹲在民宿門口的黑瞎子,兩個大紅的燈籠下蹲著這麽一大坨黑不溜丟的東西,想到之前黑眼鏡死皮賴臉、要錢不要命的行事作風,謝雨臣可不會自作多情到覺得黑眼鏡守在這裏是為了等他。


    不對,可能真是在等他,不過是在等他的錢包。


    謝雨臣越想越氣,等自己都要跨過門檻了,黑眼鏡又不開口攔自己,更氣了,停步轉頭冷不丁的就開始嘲諷他。


    趁此機會,月初也能光明正大的看黑眼鏡一眼,這位和張麒麟可不一樣,雖然都活了很久,但張麒麟的記憶時靈時不靈,有時候看著他暗藏迷惘的雙眼,月初還會忍不住憐愛他。


    可黑眼鏡,這才是實打實的百歲老人,這麽多年的摸爬滾打,月初可不想試探這人到底積累了多少生活經驗,是不是還持有常人的同理心。


    所以哪怕猜到了民宿前麵蹲著的就是黑眼鏡,剛剛月初也是盡力目不斜視,不敢多看一眼的,誰知道這種人會不會早活成變態了。


    要是剛剛月初還覺得一路坐車上山有些疲倦,那她現在已經是完全清醒了。


    月初歪了歪頭,這黑眼鏡的墨鏡還真是遮光,一點也看不出他墨鏡下的眼睛。


    清澈瀲灩、顧盼生輝,黑眼鏡真覺得自己被民宿的這個破燈籠晃花了眼,果然,他還是適合去更黑的地方。


    黑眼鏡像是有些不適應的向後倒了倒身子,然後扶著民宿大門起來,此時完全看不出他利落的身手。


    “咳咳,怎麽會呢,我早就開好房,也給您二位留好了房間,發票也還留著,就等著花兒爺您報銷了。


    隻不過,現在那民宿裏,烏煙瘴氣的,瞎子我勢單力薄的,擔心露了怯,就沒待在裏麵。”


    謝雨臣看黑眼鏡說是怕露怯,實則嘴角帶笑,一副輕鬆恣意的樣子,就明白他的話裏摻了水分。


    又見黑眼鏡含笑著把頭轉向月初那邊,十分明顯的不再說話,謝雨臣又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黑眼鏡看著葷素不忌,實際上是有些古板的,比如此刻,他分明是在等一個介紹。


    “月初,這是黑眼鏡,姓齊,道上也有人偷摸喊他黑瞎子。


    瞎子,這位是王月初小姐,三爺介紹的好手。”


    謝雨臣說這話的時候還有點虧心,其實他當時沒想著找月初,這單大概不會很險惡,加上無三省那人奸滑得很,所以他是想找王胖子下墓,順便打探下無邪的情況的。


    結果來了個月初,確認完她不會拖後腿之後就,謝雨臣也懶得去退單,之後看在無邪的麵子上又補了個見麵禮,但到底是有點動機不純的。


    他擔心黑眼鏡不知道內情,畢竟他和黑眼鏡兩人一起出馬的墓,除了做苦力的打手,很少需要再多個高手什麽的,萬一黑眼鏡低情商到說漏嘴,嘴裏不著四六的問點讓人家小姑娘尷尬的話,那也敗壞他謝家的名聲。


    所幸,無三省這人神神叨叨的,但在道上還是有幾分信用的。


    月初有些靦腆的伸出友誼之手,嘴角卻不可自抑的揚起抹笑意,完全一副受不得誇的樣子,確實,她現在已經是個高手了,被稱作好手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黑眼鏡輕輕笑了下,逗小孩兒似的握了握月初的手,然後轉身在前麵帶路。


    “行,那我托大,直接喊你月初了,咱們進去就行。


    我前麵定了個套房,放心,什麽洗漱間都是單獨分開的,不耽誤事。


    隻不過,這民宿裏還有兩波人,我看都是衝著咱們的目的地來的,現在正氣勢洶洶的爭鋒相對呢,之後呢,咱們就是……”


    黑眼鏡話說到這有些猶豫,摸了摸下巴,畢竟自己這邊人少,他也懶得和那兩群人起矛盾,停下又細細打量了謝雨臣和月初一眼。


    “之後,你們就是來旅遊的兄妹,我就是導遊,你們要小心別露了口風。”


    行吧,就這兩人通身的氣質,說是兄妹也不違和。


    “那雨臣,那這一路上我就喊你哥哥?黑爺,稱呼您齊先生可以嗎?”


    月初點點頭表示理解,出門在外,像他們這種盜墓的,既要防止被同行盯上,也要防止被官家的人盯上,還是低調點好。


    她本身有個哥哥,所以也不覺得喊哥哥有什麽尷尬,隻不過,這輩子她和無邪同年,隻比無邪小兩個月,謝雨臣比無邪小一歲,按理講,應該她喊自己姐姐才對。


    隻不過,局勢不由人定,小花爺是肯定不會喊自己姐姐的,反正已經是在裝嫩了,也不在乎再多裝點了。


    謔,雨臣,黑眼鏡的腳步略頓了頓,腦海裏不期然的閃過剛剛月初劍袋上的海棠暗紋,這還真是,關係挺好啊。


    難不成三爺不是在防備月初,是擔心小三爺被花兒爺挖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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