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鍾而行,這是李先生定下的規矩,所以唐寅也和以前一樣,隨著鍾聲上課,隨著鍾聲放堂。


    周胖子去上課,他也要上課。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唐寅走進正堂的茅屋,卻沒看到人。


    唐寅搖了搖頭,走出正堂,來到旁邊的房間,推開門。


    結果便看到,李先生正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


    整個房間充斥著酒氣,亂糟糟的,酒葫蘆倒在地上,顯然已經空了,桌子上散落著一些吃食,到處都是。


    唐寅頓時撇了撇嘴角,嘀咕一聲。


    “又喝多了!”


    隨後,唐寅推開窗戶通風,又將挎包取下來,放在一旁,擼起袖子,開始收拾了起來。


    等唐寅收拾完,房間內,已經變得煥然一新。


    唐寅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李先生,依舊沒醒,也沒有打擾他。


    走到隔壁的正堂,搬了張凳子進來,從包裏取出書本,就著窗外的光線,繼續研讀了起來。


    就在唐寅認真研讀書本的時候,李先生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睛,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笑意,卻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李先生這才起身,伸了個懶腰。


    唐寅聽到動靜,連忙收起書本,站起來。


    “先生醒了?”


    說著,將挎包取了過來,從裏麵取出一個布袋子。


    “包子涼了,我給先生熱熱去!”


    說著,便要去茅屋後麵的廚房熱包子。


    李先生卻是懶洋洋的問道。


    “昨日的功課可做完了?”


    唐寅連忙將挎包裏麵的幾張紙取了出來,遞給李先生。


    “還先生請過目!”


    李先生接過紙張,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隨意的擺了擺手。


    “你去吧!”


    唐寅聳了聳肩,跑到後麵的廚房,給這個不著調的先生,熱包子。


    等唐寅熱好包子,便看到李先生已經坐在正堂,拿著紙張正在認真觀看。


    唐寅不由輕輕一笑,這個李先生,平日裏不著調,但是涉及到讀書的事情,卻是整個人都顯得不一樣了。


    聽到唐寅的腳步聲,李先生抬起頭來,朝著他招了招手。


    唐寅端著冒著熱氣的肉包子,放在李先生的麵前。


    李先生也不客氣,拿起一個拳頭大的肉包子,就咬了一口。


    邊吃,還邊教訓唐寅。


    “你這篇八股文章,破題立意不足,承題、起股尚可,束股不夠慎重......!”


    李先生語氣雖然不善,但是指出的問題卻一針見血,直擊要害。


    唐寅微微一笑,也不反駁,認真聽著,還提筆將他指出的問題用心記下來。


    自從分家之後,唐寅便從張夫子那裏退了學,歸在李夫子門下。


    李先生卻是比較特立獨行,隻教他練字和八股文,其他的一概不管,然而,唐寅心裏知道,李先生的高度,可不是張夫子能比的。


    科舉最重八股,他這也算是對症下藥,因材施教,專攻重點,不像張夫子,教授學生之時,東一棒子,西一榔頭的。


    李先生這一教訓,就是小半個時辰。


    唐寅雖然被噴了個狗血淋頭,但是卻樂在其中。


    要是平常的少年,被人這麽噴,即便不敢反抗,也早就忍受不住,跑路了。


    唐寅卻是甘之如飴,一臉笑嗬嗬嗬的,完了,抓起自己的作業,跑到一邊,認真複盤,修改去了。


    李先生也不管他,拎著自己的酒葫蘆,晃晃悠悠的出了門,打酒去了。


    唐寅見狀,不由提醒道:“先生,喝酒傷身,您老注意身體!”


    李先生聞言,頓時板著臉,扭過頭來,看著他不屑道:“你小子,懂什麽,快些作文章!”


    說著,繼續出門,朝著鎮上走去。


    唐寅不由撇了撇嘴。


    “誰還沒個傷心的故事似的!”


    遠處卻傳來李先生的詩詞。


    “借酒消愁愁更愁,若皆不飲杯中酒,世間佳釀誰共之?”


    唐寅聞言,不由一口老血吐出來。


    “娘的,老子勸你保重身體,你丫卻是擔心美酒沒人喝?”


    對於李先生的心事,唐寅看在眼裏。


    但是李先生不說,他也從來不問。


    兩人就這麽保持著默契。


    ......


    等李先生打酒回來,學堂已經放了堂,到了午休時間。


    李先生嫻熟的搬了張躺椅出來,往上麵一躺,然後悠閑的喝著酒,目光卻朝著石橋看去。


    石橋上,一如既往的熱鬧。


    隻見兩名少年,隔橋而立。


    茅屋這一頭,便是唐寅。


    對麵,則是一位年歲差不多的少年,正是唐寅曾經的同窗,雲棲鎮大戶少爺,許十裏。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許少爺便跟唐寅幹上了,但凡新學了一點知識,就要在唐寅麵前嘚瑟。


    唐寅也不慣著他,當場啪啪打臉。


    一來二去,便形成了這種的對決。


    隻要時機合適,兩人都會在石橋相會,從最初的背《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到如今的吟詩作對,釋義八股。


    這也形成了學堂的學子們,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之一。


    隻不過,作為少爺,許十裏的支持者眾多,幾乎整個學堂的學子和蒙童,都是他的支持者。


    而唐寅這邊,就隻有一個可憐的朱胖子。


    “小虎,弄他,我支持你!”


    周胖子瞪著眼睛,撂下狠話,就離開了石橋,走到一邊。


    對麵許十裏的支持者,也紛紛給他加油,然後退到一旁。


    等無關人員離開。


    許十裏這才上前兩步,先是帥氣的撩撥了一下鬢邊的發絲,斜著眼,看著唐寅。


    “唐小虎,本公子,今日定教你,敗走而回!”


    唐寅微微一笑。


    “廢話少說,今日怎麽個比法,劃下道來!”


    許十裏傲嬌的一抬下巴。


    “今日你我比試背誦《論語.子罕篇》如何?”


    唐寅聞言,不由一愣。


    四書五經乃是讀書人必讀的書,但凡誌在科舉的讀書人,背誦課本,那是最基礎的東西。


    多年苦讀,唐寅早就將四書五經背下來了。


    然而,許十裏卻是拿這個來作為比試題目。


    周圍的圍觀學子聞言,紛紛臉露疑惑之色。


    兩人對決多年,許十裏從來沒贏過,這次看許十裏信心十足,還以為憋了什麽大招。


    沒想到就是背課文?


    不過唐寅卻不這麽看,許十裏雖然有些傻逼,但是交手多年,雙方知根知底,他不可能出這麽簡單的題。


    “這小子肯定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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