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回到將軍府上的臥房內,剛剛喝下解酒湯,仰麵躺在軟榻之上,還是忍不住回憶方才似夢似醒的時刻究竟發生了何事?現在曹玉仍然麵頰微燙,不自主想起趙晴的模樣。曹玉輾轉難眠,側過身看著窗外透入的光線。現在剛過申時,曹玉午間的睡意早就過了。京城的冬季,已不見當日初來之時的滿城的楊柳垂煙菡萏翠蓋,窗外那幾枝梧桐枯枝也與曹玉此刻的心境相似,莫名的失落寂寥,難以言狀。


    今日曹鵬的妻兒都從洛陽來至京城,暫住在楊綜府院之後的那間清雅別致的小院之中。曹琮娶妻蕭氏,兩人感情篤深。這次曹玉被選中駙馬,曹鵬家人也得皇恩惠及,賞賜頗豐。不過當今皇帝白曦少有任命外戚姻親為官先例,就連賢妃的娘家江都周家都仍沒有官職加封,除非是如黃瑞芳等進士擢第之人才會由吏部任命官職。


    曹琮今年二十有七,身形高瘦,他相比曹玉更多了一分儒雅沉靜。蕭氏本名蕭瑾兒,洛陽人士,據說祖上是南朝梁蕭,如此說也算是前朝皇族。蕭瑾兒今年二十三,十七歲便嫁與了曹琮。蕭瑾兒秀眉細眼性子柔和溫存又極盡細膩,深得曹家上下的歡心,雖然仍然未有所出,但曹琮堅持不肯納妾,頗讓蕭瑾兒欣慰。


    曹琮將從洛陽帶來的行李和為京中權貴準備的賀禮悉數整理拜訪屋內,蕭氏從一側取來一盒山參,遞於曹琮麵前,“相公,這盒山參據聞是產自渤海國的白頭天山,據說有三百年了,這個是送給玄天觀的周觀主最合適不過。贈予楊將軍的安國刀也準備妥當,另外那件給曹玉的白水晶組佩也收好,待會就送去。聽老爺說起曹玉拜了一位叫做桃林仙的師父,準備的冰片和珍珠粉都包好放在這裏了。老爺說桃林仙甚愛打扮,這些應當妥當。”


    曹琮點頭道:“這些也都是爹吩咐準備的,我們這麽做應當沒錯。爹一再叮囑,若是曹玉問起老太爺的事情,就說老太爺因身體不好耽誤在涼州一帶。”


    蕭瑾兒會意點頭,柔聲道:“相公放心,瑾兒都明白。”


    “琮兒,有貴客到了,還不出門迎接?”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桃林仙隨曹玉來至這間清雅的小院,曹鵬連忙喚曹琮與蕭氏出門迎接。


    桃林仙身穿桃紅色的小襖,頭戴一頂碩大的朱紅正鳳,高大的假髻上左右插著兩隻壘絲邊鳳口中所銜珍珠流蘇長約兩尺,甚是華麗。桃林仙滿麵刷得雪白,臉頰上還暈著兩塊沒有化開的朱紅,仿佛每走一步路就會掉下一路白粉香屑,眉心處點著一點鮮紅的梅花花鈿,正是京中流行的壽陽妝,嘴角兩處點著兩點翠綠色的麵靨,碩大的嘴巴上卻隻點了三個紅點,頗有些違和。桃林仙這番尊容,當真讓曹琮與蕭瑾兒嚇住半晌才回過神,恭敬抱拳而笑:“小輩曹琮見過桃林仙。”


    桃林仙咧著大嘴笑著,打量著曹琮與蕭瑾兒,點頭道:“果然是一表人才,比我這徒兒強多了!哈哈!”


    曹玉的伯父曹鵬恭敬笑道:“內人與琮兒今日才到了京中,原想著收拾妥當便去拜訪桃林仙,不料你親自來了,是我們失禮。”


    桃林仙搖頭道:“這些都是細節,不需太在意,我正好來將軍府上看看我這徒兒,正好聽聞你們都來了,順道過來看看。”


    蕭氏在一旁頷首笑道:“曹玉能有今日,也是多虧桃林仙與楊將軍的提拔栽培。今日來的時候,特意為桃林仙備下一份薄禮,還望笑納。”蕭氏將那盛有冰片與珍珠粉的螺鈿漆盒遞於桃林仙手中,溫婉而笑。


    桃林仙點頭道:“勞煩你們這麽費心,我也不客氣了,嗬。我來這裏還要告訴一事,楊將軍剛回府,晚上要在府上宴請各位,幾位隨我一同去吧!曹玉是楊將軍的義子,楊將軍也將曹玉當親兒子看待,各位將軍自然也格外看重。”


    ……


    此時的懷化將軍府外的那片梧桐林中,隱約的絲竹樂聲從府內傳出。


    守宮小依沿著院牆牆根處尋覓著,來至一處白玉小渠外,突然停下,立起身攀附這一側院牆,示意巫憶青向裏麵看去。


    巫憶青蹙眉搖頭,暗暗想道:“桃林仙竟然在這裏住著,早就聽說這懷化將軍楊綜也是玄門眾人頗有些道行。我若貿然進去,肯定不妥。”


    就在此時,小依從水中撈起了幾枚被水流衝出牆外的海果。巫憶青會意撿起打量著,不解地搖頭道:“這是什麽?看著挺奇怪似乎靈力不弱,從水渠裏被衝出這麽多來?哇又又一堆被衝出來了。”


    小依叼起一枚海果便開始啃食,頗為津津有味。


    巫憶青撫掌笑道:“既然小依你喜歡吃,那就都撿回去,給你當食物咯。”巫憶青彎腰將那批海果都拾入背囊,又將小依收回,暗暗心想:今日不能貿然去找桃林仙,得等時機,這時候,乘機在京城裏逛逛,回到雪峰山後還能跟他們吹吹自己好歹也是來過京城見過世麵的,嗬嗬。


    巫憶青轉身向集市走去,那包囊裏小依正在歡快地啃食著海果,還未到一刻的時間,那滿背囊的海果都被守宮小依啃食殆盡,隻留一點兒的海果殘骸。小依怡然自得地躺在巫憶青身後的背囊中,摸著滾圓的肚子心滿意足地睡去。


    ……


    芙蓉江的水晶宮殿裏,葉甜愁眉不展地望著手中的那枚海果,喃喃自語:“怎麽回事?方才還能聽見將軍府裏的動靜,現在竟然隻有奇怪的咯吱聲音。難道是將軍府出了事?不至於吧?”


    趙晴來至葉甜身側,望著葉甜緊鎖的眉頭,問道:“可聽到了什麽消息?”


    葉甜搖頭道:“他們像是在吃東西,但不至於是這個聲音啊?黑姑你先留在這裏,我去將軍府外探探動靜。”


    “我與你一起去。”趙晴心頭記掛嶽喬的消息,關切地望著葉甜手中的那枚海果。


    葉甜思索片刻,點點頭道:“好,我們一起去,也好照應。”


    ……


    桐柏山清虛觀外,來了不少附近城鎮的民眾鄉親領取強身祛晦的丹藥。熱泉側的那間瓦舍,鄭書麒為趙誠運功療傷,卻已是力不從心。趙誠以往的情況,至少還能有半日的蘇醒,但如今已經是藥石無用。長訣道長也說觀中的丹藥功法,也隻能維持趙誠半月的性命了。


    此時簡陋的木門被推開,一位年輕的清虛觀道士向鄭書麒行禮道:“鄭師兄。”


    鄭書麒站起身,說道:“我已向師父說明,需離開觀中幾日。這位趙公子,便由你照顧,不可怠慢。”


    “是,師兄。”年輕道士揖禮恭送。


    鄭書麒提起行囊佩劍,走出瓦舍,向觀外行去。鄭書麒來至山門之外,見到這熙攘擁擠的人群,不由蹙眉疑惑:清虛觀在這附近也是小有名氣的道觀福地,往年冬至間派發丹藥的時刻也如今日這般熱鬧。但今日還未到冬至,為何便早早派發丹藥?自己這幾日在觀中照顧趙誠,也沒留意這觀中動靜。


    鄭書麒向一側派發丹藥的弟子詢問道:“還未到冬至,為何就早早派發丹藥?莫非是山下有變?”


    “回鄭師兄,這是觀主新煉製的一批玉靈丹藥,命我等散發與周邊鄉民,還有幾位師兄已經去往附近的城鎮向民眾送此玉靈丹藥。這幾日鄭師兄都在熱泉療養,故而不知這些。”分發藥物的弟子恭敬答道。


    鄭書麒接過一粒藥丸,凝神片刻,不解問道:“為何今年的玉靈丹與往年的不同?”


    “觀主說,這些時日人間多有妖邪作亂,丹藥裏額外添加了幾味驅邪的藥材,以摒除妖氣護人康健。”弟子恭敬答道。


    鄭書麒點頭道:“有勞諸位師弟,我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別過。”


    “恭送師兄。”幾位弟子雙手揖禮相送。


    ……


    而此時,清虛觀內的那件隱秘石室之中,嶽喬的身體仍然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冰冷石凳之上。


    重華冰冷的身形緩緩凝聚成形,冷眼注視著嶽喬堅毅而蒼白的麵容。


    重華悠然念道:“我附魂於你身上之時,很想看清你到底在想什麽,可惜……你遠比我想得更難控製。嗬嗬,也難怪,能承受我全部力量的軀殼必然不能弱。不過假以時日,我必然能參透你的心智。我重華被困天界雪天境數千年,對於凡人的所思所想,自然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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