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綜諸人已從麻姑山青雲洞回到京城,還有幾日便是駙馬之選的複選,何楚庭之事還需盡快做個決斷。


    任飛此時也在懷化將軍府上,看似恭敬地坐於一側,但細長的眉宇中暗藏的得意,讓周身縈繞的邪氣更甚。桃林仙於一側垂足而坐,假裝漫不經心地剝著瓜子,實則不時冷眼打量著任飛邪魅的麵容。


    楊綜坐於主位之上,吩咐道:“剛嶽喬如今失蹤,加之他如今的情況,也不應再當做人選。現在入選之人隻有任飛與曹玉二人,剛得到消息,駙馬再選便是三日之後。任飛,葬雲崖已滅,但恐有其他餘孽對你不利,這幾###便於此住下。”


    任飛斜挑的眼中閃過一絲若狂的欣喜,卻又刻意掩飾過去,故作恭謙拱手說道:“在下承蒙楊將軍和各位前輩照拂,不勝榮幸。”


    “你傷勢初愈,還需休養。”楊綜點頭示意一側隨從將任飛帶去客房。任飛會意,躬身行禮,繼而跟隨從離去。


    桃林仙又將一大把剝好的花生放進嘴裏,一臉不屑地瞥了眼任飛的背影。待任飛走後,桃林仙懶洋洋地站起身,向楊綜拱手道:“楊將軍,如果找到嶽喬你會如何處置?”


    楊綜目光凝冰麵色沉重,“我會將他囚禁安全之處,為他祛除體內殘毒魔障。”


    桃林仙將手中花生放下,眉頭一動,繼而又問道:“如果不能除盡魔障,便要一直囚禁?”


    “是!”楊綜目光沉遠,分毫不讓,“以嶽喬的情況而見,倘若縱容必生禍患!”


    桃林仙站起身,拱手道:“嶽喬為我故友之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成人的,我也是他的長輩。楊將軍,我還有一事相求,還望將軍能為嶽喬尋一處隱秘安逸的世外桃源,若是魔障不能根除,便讓他終老此處,也算對他父母的交代。”


    楊綜麵露憂思,點頭道:“此事我也想好,還請桃林仙放心。”


    此時,徐湘正隨將軍府的侍衛向府中內庭走去,正巧與從內庭走出的任飛相遇。二人之間雖隔有數丈之遠,但徐湘仍能清除察覺到任飛周身妖邪戾氣。徐湘不由稍稍蹙眉暗自心驚,卻也不過多表露,目光依舊平視前方,仍作雲淡風輕的模樣,隨侍衛向內庭方向走去。


    ……


    鄱陽湖,煙波浩渺。湖心之下,卻隱藏有一處巍峨宮殿。此處的湖水不過十餘丈的深度,但宮殿鑿湖底石灰岩而下建造,深達百丈,氣勢雄渾不遜人間任何一處奇景。此殿名為煙遊殿,水中妖族群集於此。


    煙遊殿的一間較大的窟室,便為蛟中長老所居之處。


    趙晴周身布有避水咒,臉上的傷口大多已經結痂,留下的疤痕呈紫紅色,遍布全臉。蛟龍長老為一隻黑蛟,族裏稱其為寂長老。寂長老已逾千歲,須髯已成銀色,居於這鄱陽湖底庇佑一方生靈和百姓,在妖界地位頗高。當年萇戈統治天下之時,人間靈力被禁,多數妖類被困於魔域,而其餘散落人間僥幸得生存的妖族中也少有能有逾千歲的。


    寂長老為趙晴檢查了臉上的傷勢,眼中微露惋惜的神色,搖頭輕聲歎息,“臉上三十餘道傷痕,道道深及骨骼……哎!下手太毒。”


    葉甜此時以原型赤蛟的模樣出現守在葉甜身邊,滿目哀求地看著寂長老,問道:“寂長老,晴姐姐的情況還有辦法麽?”


    寂長老搖了搖頭,繼而歎道:“也並非毫無辦法,不過……隻怕沒人願意做。”


    葉甜聽聞寂長老提及還有希望,失望的雙眼裏立刻又泛起一絲期待的神采,問道:“還有辦法?那寂長老快說嘛!”


    寂長老沉默片刻,繼而說道:“此法能讓趙晴恢複以前的模樣,卻隻能活上三日。”


    葉甜一聽,連忙捂住嘴,驚恐且憐惜地望著趙晴,一時語塞。趙晴的神色沒有意想中的傷心,反而出奇地平靜。對於自己的傷已無法可治,趙晴心中似早有意料,眼中並未有太多波瀾,隻是稍稍點頭,欠身謝過:“有勞寂長老費心,我的傷勢,我也清楚。”


    寂長老點頭道:“你身上雖有避水咒,但畢竟是凡人,久留水中對你無益,易寒氣入體,盡快回岸上吧!”


    葉甜痛心地看著趙晴,輕輕咬了咬嘴唇,攙扶著趙晴,向寂長老拜身謝過。


    ……


    湖岸之旁,雜樹交蔭,雲垂煙接。


    葉甜用法術幻化了一間簡陋的茅草屋,讓趙晴暫且在這裏住下。鄱陽湖畔許多漁家,最常見的便是這白水煮的魚羹。葉甜在屋外支起一隻小爐烹煮著湖中的魚兒,雖然在人間遊曆了一段時間,也嚐過不少人間美味,但對於做飯的手藝,還是把葉甜難住。


    葉甜將魚湯盛在瓷碗裏給趙晴端去,葉甜小心地吹散其上熱氣,喂給趙晴喝下。趙晴目光呆滯死沉,早已不見往日的靈氣。直到葉甜將湯勺伸至唇邊,才下意識地小口抿著魚湯。


    “好不好喝?”葉甜小聲問著,關切地望著趙晴。


    趙晴原本淡泊的目光多了幾分淚色,此時覺得鼻腔裏微微一酸。趙晴稍稍點頭,低聲道:“謝謝。”趙晴的聲音早沒有往日裏的那份清澈,若是外人聽來,還會以為是位老婦的聲音。


    葉甜莞爾而笑,又將一勺銀白色的魚湯喂與趙晴唇邊,語氣裏盡是關切:“這次湯裏沒有放鹽,寂長老也說過,你的傷勢不適合吃鹹。這熬魚湯的手藝,我是剛和鄱陽湖上的船家學來的。”


    一碗魚湯也喝掉大半,趙晴微微側過臉,闔目沉思。葉甜本想勸導,卻發現往日裏的伶牙俐齒卻也派不上用場。


    葉甜將那隻從京城裏得了的鳳鳴管放在趙晴的枕邊,故作輕鬆釋然地笑了笑,歪著頭說道:“晴姐姐,這鳳鳴管送給你,那日我看得出你也很喜歡它,這小玩意的確很有趣呢!每夜放在耳邊聽它唱歌,就能睡得很安穩。”


    趙晴目光悵然憂思,低聲說著,仿若自囈:“聽你說過,這鳳鳴管有個很哀傷的故事。那個新羅的姑娘很美吧?但是到死也沒能等到心上人回來。”


    “晴姐姐,你別再想這些傷心的事情了。”葉甜心頭憐惜,還想再勸。突然察覺門外湖側秋蘆發出颯颯的聲音,葉甜心中會意,連忙將手中湯碗放在一旁,對趙晴說道:“晴姐姐你好好歇著,我先不打擾你了。”


    葉甜走出門外,來至蘆葦秋蕩一旁,看見一黑衫黑裳鶴發銀髯的老者立於蘆蕩之間的水麵之上,正是蛟龍一族的寂長老。


    “葉甜,你擅自帶凡人來煙遊殿可知後果?”寂長老麵色嚴厲,冷冷問道。


    葉甜被寂長老陰沉的麵色嚇到,口中求饒連道:“寂長老,葉甜知道錯了,但事出緊急,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寂長老搖頭歎道:“罷了罷了,你也不算小,還是如此不知輕重。那個趙晴現在如何?”


    葉甜遲疑片刻,答道:“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冷了,心也冷了。”


    寂長老搖頭道:“人間常言‘哀莫大於心死’,倘若心都冷了,即便尋來肉白骨活死人的靈藥,也是救不活的。”


    葉甜感覺到鼻子一酸,眼睛裏有幾滴晶瑩水珠流下。


    寂長老歎道:“我們妖類不會輕易哭泣。葉甜,你去人間野了一圈,難道就學會了凡人的哭泣流淚?早日回來修煉,在人間流連久了,怕是也要弄得遍體鱗傷。”


    葉甜拭幹眼角淚水,抬頭望著寂長老問道:“寂長老,現在還有什麽辦法能幫幫晴姐姐。”


    寂長老點頭道:“趙晴的傷是葬雲崖中人所為,據傳來消息,葬雲崖已被人間修道門派聯合剿滅,趙晴也算大仇得報。至於你要幫趙晴打聽的嶽喬……聽聞他入了心魔、狂性大發,那日在葬雲崖重創數人後趁亂逃離,如今人間各門派都在搜尋他的下落。”


    “怎麽會這樣?”葉甜雙眼驚恐難平。


    寂長老沉吟片刻,點頭道:“如今趙晴這副樣子,看似平和,但已如死人一般了。她即便大哭大鬧一次也對她有益,隻要不是這副死氣沉沉毫無生機的模樣就行,否則即便傷勢痊愈,也會早早鬱鬱而終。”


    葉甜雙手掩口,驚訝地看著寂長老,小聲詢問:“寂長老?你是讓我將嶽哥哥的事情告訴晴姐姐?她會不會受不了?”


    寂長老搖頭道:“隻能以毒攻毒了,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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