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黑影的頭部微微動了一下,隨著璿璣權樞的光暈而轉動著,隨著光暈的流轉,那個影子漸漸走出了黑暗,霍霜逐漸看清了眼前黑影的真容。


    “邵青?!”霍霜微微蹙眉,仔細打量著眼前從黑暗中走出的身影。


    黑影的模樣愈來愈清晰,此人有著與邵青一樣的麵容,但是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縷邪氣,帶著地獄的寒光,周身縈繞著詭異的氣場,與魔域之主赤炎如出一轍。


    霍霜突然間意識到眼前之人絕非邵青,而是令人膽寒的魔域之主,赤炎!立刻屈身跪拜道:“不知主上駕臨,屬下未能遠迎,還望主上贖罪。”


    赤炎漫不經心點點頭,依舊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璿璣權樞散發出的流光,若有所思地說道:“你從未見過本座真身,今日如何能認出本座?”


    霍霜恭敬地答道:“主上氣度無人能敵。”霍霜盡力在平複自己此刻忐忑難安的內心,竭力放長呼吸的節奏。


    赤炎冷冷地笑了一聲,“我真身仍受天罡陣所限,不能離開魔域。不過乘紫微鬥南移之際,以影魅之術來此。”赤炎言罷,低頭垂目,略帶疑慮的眼神看著霍霜,問道:“胡烈之事你可知曉?”


    霍霜鎮定心神恭敬謹慎地答道:“回主上,胡烈白皓如今皆已被害,根據屬下目前探知的消息,似乎是……”說到此處,霍霜故意頓了頓,微微抬頭試探性地看著赤炎此刻陰晴不定的臉色,小心地說道:“是旱魃所為。”


    赤炎不屑地搖頭狂笑了幾聲,歎道:“這個女人,時隔千年萬載,還是如此任意妄為。”赤炎的瞳孔漆黑中閃著冰冷的寒光,仿佛從地獄深處襲來,落在霍霜的身上:“你來此地又是何意?”


    “屬下得知胡烈與白皓遇害,擔心旱魃此刻會對主上霸業有威脅,故來此處打算取走璿璣權樞,以免落入敵人之手。”霍霜的回答氣定神閑,雖然心中憂慮起伏不定,但仍能氣息均勻,眼神沉靜。


    “旱魃?”赤炎冷冷笑了一聲,“這璿璣權樞,便是萇戈與旱魃定情之物。如今旱魃一心殺萇戈,是不會來此處自尋煩惱的。”


    霍霜驚訝於赤炎方才的言論,上古天神之間,原來還有如此糾纏複雜的故事在其中,霍霜沉默片刻,疑惑問道:“旱魃痛恨人間負心薄幸之人,是否源自這段恩怨糾葛?”


    赤炎詭異一笑,先搖頭又點頭喟歎,揮手讓霍霜退下:“璿璣權樞交予我保管便可,你退下吧……胡烈已死,今後人間事宜,皆有你代管。”


    霍霜行禮後,小心退出密室,回到月樹之中,才將方才懸著的心稍稍放下。竹屋內,何墨已經等候多時,何墨見霍霜臉色慘白,心知方才必有大的變故,不由問道:“霍姑娘,可是有事?”


    霍霜點點頭,此刻心情依舊難以平靜,呼吸短促,垂目冷靜片刻說道:“方才在存放璿璣權樞之密室內遇見赤炎的影魅幻身。”


    何墨微微一怔,搖頭歎道:“紫微鬥南移,真造成了天罡陣力量的衰弱,不僅是旱魃,連赤炎的法力都已經逐漸蘇醒。”


    霍霜點頭道:“而且我發現一件怪事,赤炎與邵青模樣相同――這點我們早已猜到,可為何身上佩戴的香囊也是一樣?”


    “香囊?!”


    “不錯,繡有梅花竹葉的香囊,與當日幻姬用來包裹烈焰紫晶的手帕一樣,應該是出自幻姬之手。”霍霜低頭疑惑,蹙眉凝思。


    何墨緩緩搖頭,頗為不解地問道:“這會不會是邵青冒充?”


    霍霜搖搖頭,語氣肯定:“絕無可能!赤炎周身縈繞的強大法力與氣場,絕非身為赤炎分身的邵青所具備的……方才所見雖是赤炎的影魅幻身,但其法力強悍霸道之氣,已足以讓人不寒而栗。如今想來,隻有一種可能,赤炎與邵青已經合為一人。”


    “……!?”何墨驚訝的同時,也不禁搖頭歎道,“我們早該猜到,赤炎會有如此舉動,邵青在人間轉世千年,每次轉世之法力都會累積到下一世。此時天罡陣尚存法力,雖然赤炎的影魅能到人間,但他的真身在此時還擺脫不了天罡的限製,離不開魔域的範圍。他又如何能夠與邵青合體?除非是邵青親自去了魔域……”


    霍霜若有所思,點頭接著說道:“如今邵青的實力都已覺醒,赤炎如今獲得邵青的功力,隻怕天下已經無人再能阻止魔域奪取天罡神力。”


    何墨搖頭,說道:“還有天帝萇戈,天罡重結,關乎天下安寧以及他對三界的統治,不可能坐視不管。”


    “可是萇戈自成為天帝之後,再也沒有踏足人間,再無半分消息。我們如何能確定在天罡陣重結之時,萇戈會出手相助?更何況月影陣所言的上古天神爭鬥之事,何公子亦是知曉,天帝萇戈也無非為奪帝位,不擇手段,背信棄義之輩,我們如何能將希望全部寄托於他身上。”


    何墨歎道:“暫且不論帝位爭奪之事,就目前而言,繼續維持萇戈之帝位,對人間無害……且不論他現在是赤炎還是離鉤,因為千萬年的囚禁早已讓他變得鬼厲不堪,如果讓他得逞,人間必定慘遭浩劫,且看他手下的胡烈白皓之輩所作所為便知。至於旱魃,似乎不屬於任何一派,但是她絲毫不掩飾憎恨天帝萇戈、憎恨天罡法陣之心。”


    霍霜亦被眼前形勢所困,雙眉愁結:“可惜我晚了一步,璿璣權樞如今落入赤炎手中,我擔心會不會對媛兒造成傷害。”


    何墨柔聲安慰道:“莫要自責,應該慶幸才對。如果璿璣權樞被姑娘取走,赤炎必定心生懷疑,恐對霍霜姑娘不利,如今赤炎也不會輕易毀去璿璣權樞,畢竟對強大法力的渴望,遠遠超越他對天罡陣的憎惡――他會耐心等到重結那一日,至少我們還有機會。我已經傳書至聚窟洲,讓楊敏去王嘉故居尋找媛兒。另一件重要之事,還望姑娘施法相助,胡烈的肉身已被旱魃毀去,張晗的魂魄我已經帶回,勞煩姑娘將張晗兄的魂魄還與其肉身。”說罷,從衣襟內取出玉瓶遞與霍霜。


    霍霜接過玉瓶,欠身行禮道:“何公子放心,還勞煩公子照顧好媛兒。”說罷便轉身走出竹屋。


    ……


    張晗的肉身靜靜地躺在他家中的臥房內,歐陽綰兒一直在此間照顧著。見到霍霜到來,綰兒便猜到張晗蘇醒的時刻快到了,她有一絲被壓抑的狂喜,雖然刻意掩飾,但是眼睛中的喜悅卻是呼之欲出。


    “霍姑娘,可是幫張大哥還魂?”綰兒柔聲問道。


    霍霜點頭,莞爾一笑:“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隻是這還魂之術法力霸道,歐陽姑娘身子柔弱,需要回避片刻。”


    歐陽綰兒悅然一笑,帶著些狂喜的樣子連連點頭,回頭看了看榻上張晗的模樣不禁莞爾,點頭向霍霜道謝,便轉身出門,將房門輕輕闔上。


    霍霜取出玉瓶,盡心施法,使得張晗的魂魄歸於肉身。在那片朦朧光暈中,張晗看見了霍霜的身影,試圖用手去抓住,但此刻他還不能控製自己的肉身,想要呼喊霍霜的名字,卻也張不開口,此時的感覺,仿佛夢魘一般……清醒而又模糊。霍霜以月樹之力,讓此刻虛弱無比的張晗靜靜沉睡過去。


    待到張晗逐漸清醒之時,霍霜早已離開,歐陽綰兒小心地為張晗擦拭著額頭,綰兒仔細地看著這張沉靜英俊的男人麵容,劍眉斜飛,鼻若懸膽,鬢似刀裁,此刻張晗還有些虛弱,唇色泛著一些微白。歐陽綰兒用手小心試探著撫摸張晗的鬢角眉梢,略帶調皮地將嘴唇靠近張晗的麵頰,聞著張晗均勻呼吸的氣息,張晗的氣息裏帶著神秘且迷人的味道,此刻的莞爾,仿若問道迷離花香的蜜蜂一般,試探性地越靠越近,差一點就要碰到張晗的嘴唇……綰兒調皮地笑了笑,突然張晗一把抓過綰兒的手,猛然間來不及反應,綰兒的雙唇重重地輕吻在張晗,瞬間麵如火燒一般,臉頰飛起兩片紅雲,心中竊喜,卻不敢聲張。綰兒有意想要掙脫張晗,卻不料被越抱越緊,綰兒略帶羞澀地輕輕靠上張晗的胸膛,右手在試探著張晗的心跳……突然間,聽得張晗在恍惚中喊著霍霜的名字,綰兒心裏猛然一驚,剛才的狂喜,在此時卻又立刻變得黯然神傷。綰兒不禁垂下幾滴淚來,將被緊握的手抽去,“原來……”綰兒自言自語道,此時心境仿若從天際墜落到低穀之中,綰兒不知如何說起,或許自己從未出現在張晗的心中,自己也沒有資格去愛這樣一個完美到不真實的男子。


    綰兒抑製不住垂下的淚珠,滴在張晗的麵頰和手背上,稍帶片刻後,綰兒輕輕立起身,忍不住在回望了一眼,拭去方才的淚珠,轉頭輕輕闔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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