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並不理會這兩人不著邊際的玩笑,問道:“羅浮幻境又是何解?”


    何墨莞爾說道:“羅浮幻境,在江湖中的傳言甚多,有人認為不過是幻姬的一場迷魂幻術罷了,但也有人認為羅浮幻境乃修仙之人幻術中最精妙之地‘雲門之境’,雖也被稱為幻術,但也與真實無異,可以肉白骨、活死人。當然這傳聞從未有人證實,前兩次進入過幻境的女子,一位是眼前紅蕖,另一位便是三年前中花魁的恭順親王的舞姬王靜和。隻是三年前中選,王靜和得入幻境之後,拋卻已有聲譽和富貴,從此隱匿江湖,不再得見蹤跡。”


    邵媛似笑非笑地看著何墨和蘇逸,搖頭道:“這個幻境說不定也是凶險重重。你們兩個還有興趣麽?”


    何墨撫掌一笑,歎曰:“畏首畏尾豈是丈夫所為,更何況那些女子也不畏懼,我又有何懼?隻是身為須眉濁物罷了,便無緣入得這羅浮幻境。”


    此次花魁大賽聲勢浩大,慕名前往之人眾多,但是多數人也隻能在門外徘徊,閣樓四周也有法陣布下。


    蘇逸一早便感受到倚翠樓四周法陣之強,猜測多數蜂擁而至的人走進之後,便迷失於幻境而不得出,隻有被認為有資格進入觀會的人,才能若無其事地進入內庭。


    坐在最前方的,便是恭順王世子白皓,白皓身形瘦弱,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麵容白淨,一身象牙白色織金袍頭戴金色發冠在客人中尤為亮眼。恭順王府雖是皇親國戚,但在江湖中地位頗高,門下豢養眾多武林人士和江湖術士,自然也不乏自稱修仙門派的道人。此次領家中舞姬歌伶參選,也是為了那江湖中傳言的羅浮幻境吧?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紅蕖纖手摘下一片荷葉,蘸水施術,腳下的蓮池變為了平坦之地,這種幻術蘇逸在書裏讀到過,一些江湖術士也會一二,不過此女子幻術施展要遠在江湖術士之上,頗有點書裏記載剪紙為月、立箸為樓之造化。


    參選的女子都陸陸續續來到蓮池幻化的舞台之中,霎時間梨花飄落,有異香撲鼻。


    空中梨花飄落如雨,一片梨花落入何墨掌心,隨即化為青煙香氣消散。梨花雖為幻術所化,但是對進入此陣之人都不相斥,落在人身上並不會消散。蘇逸當下意識到,這位自稱何墨的“紈絝公子”是硬闖入陣,如此硬闖,卻不被此間主人發現,可見此人功力深厚莫測。


    邵媛似乎被漫天梨花所吸引,用手去接那些飄落的花瓣,置於鼻前輕聞,幽香怡人,也帶了一絲寒意,頗有點冷香之味。


    台中的女子也被這奇景吸引,紛紛仰麵欣賞,漫天香雪映著環肥燕瘦諸位佳麗,當真勝景,客席中的人忍不住稱奇讚賞。


    這時候,舞台上生出一支蓮花,將紅蕖托起,大家紛紛定睛觀看,不知這次選舉的內容,客人都十分好奇。


    “第一輪比試的題目,請各位姑娘說出剛才從天飄落的花瓣數目。”紅蕖淺淺一笑。


    在場之人聽到這個題目,紛紛低頭議論,這麽難,如何能說出來呢?庭中的姑娘聽到題目後也愁容滿麵,不得其解。


    這時庭中一位身著月白衣裳的女子,從眾位疑惑的女子中走了出來,輕輕說道:“有一萬四百九十八片花瓣飄落。”


    紅蕖麵帶笑容看著眼前的女子:“請問姑娘名諱別號來自何處?”


    “小女子霍霜,是恭順王府中的歌姬。”霍霜姿容豔麗,身段穠纖合度,顧盼生姿。


    紅蕖淡淡笑道:“姑娘果然非同常人,可惜花瓣數目還不準確,有些許錯漏吧?”


    霍霜聽到此話,眉頭輕微一皺,神情有些不信。


    “這次也沒有別的姑娘能答出來,我用梨香幻化出了一萬四百九十九片花瓣,此番競猜,雖然無一人猜中,但霍霜姑娘顯然是之中翹楚。”


    邵媛滿是疑惑,低聲問蘇逸:“這如何數得出來?”


    蘇逸笑了笑,搖頭不語。


    何墨點點頭,說道:“看來恭順王府中臥虎藏龍,一女子竟有如此功力。”


    “接下來是第二輪比試。”紅蕖將荷葉中露珠灑落在地,原本庭中的平地變為了一麵如鏡的冰麵,幾位女子險些站不住,失了儀態。


    “這一次的比試是測驗各位姑娘冰上之儀態,方才那幾位跌倒的姑娘便是落選了。”紅蕖示意侍從將那幾位站不穩的女子扶下冰麵,繼而說道:“接下來,便考驗各位麗人在這冰上的舞技。”


    雖然大部分的女子在冰上能泰然自若的站立,但也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一般小心翼翼,這幻化出的冰麵薄如瓷釉,冰麵下能見到偶爾遊過的魚的影子。


    幾位女子相繼在冰麵上起舞,但是幻化冰麵太滑太薄,讓她們施展不開舞技,顯得非常拘謹。


    一位湖藍色衫裙的女子,從冰麵上輕快劃過,在眾人驚羨的目光中,將暗藏的水袖遠遠拋出,仿若驚鴻一般,冰麵上的倒影更增加了舞蹈的神韻,此番水袖翻飛,加上輕快飄逸的舞步,融合了西域胡旋舞的味道,讓人望之入迷。


    正在這藍衣女子舞蹈終盡之時,霍霜卻也從冰麵另一側輕躍而起。這一躍,著實讓觀眾驚呼,如此薄的冰麵,居然能如此靈巧輕快的躍起,平穩地落在冰麵上展現舞技。霍霜的舞蹈從容優雅,宛如舒雲卷袖,落花輕盈,霍霜輕啟丹唇,輕輕吟唱,緩歌縵舞,加上池中鏡影,美不勝收。


    飛天舞盡煙花囂,月影星輝縈繞。雲母屏下,流霞傾染破曉。春夢初醒,花間晚照。


    舞休歌盡,觀眾還未回過神來,那期間的場景美得讓人窒息。


    邵媛雖然也被吸引,但還是有些不屑的表情,她是悅然山莊的小姐,對這些倚樓賣笑以色事人的女子最是不屑,但偏偏幻姬此人和大哥來往頗多。大哥不似好色之徒,但每次與幻姬的會麵總是神神秘秘,而邵媛也隻見過幻姬的幾次背影,亦真亦幻。大哥似乎早就有意安排幻姬和蘇逸見麵,也是因為那個羅浮幻境吧?


    何墨也看得入神,但是神情之中仿佛有些異樣的哀傷。


    整場鴉雀無聲,仿佛都凝固了一般,這時恭順親王世子白皓起身鼓掌,眾人方才意識到剛才的飛天一舞已經謝幕。


    此時冰鏡一般的舞台又變為庭中平地,此間絕妙,當真是:青煙冪處,碧海飛金鏡。


    “霍霜姑娘當之無愧贏得此輪比試。”白皓神情傲慢地說道,“紅蕖姑娘如何評判?”


    “霍霜姑娘舞技出眾,歌聲繞梁。”紅蕖點頭微笑,然後轉身看著那位身著湖藍色衣衫的女子,“姑娘舞技亦是突出,敢問姑娘姓名?”


    那女子上前行禮,平靜的說道:“民女楊敏,來自琴川。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並無館閣舉薦?”紅蕖顯得有些疑惑,“那更讓人驚異。”


    紅蕖看著台下眾人,微微點頭說道:“此番比試是舞蹈,霍霜楊敏二位姑娘都勝出。”


    聽到此話,楊敏小小吃了一驚。


    恭順王世子輕輕哼了一聲便坐下來,似笑非笑看了看台上的紅蕖和楊敏。


    何墨看到這一幕,會心一笑,看了看坐在前排的白皓,之後下意識看了楊敏一眼。


    邵媛似乎有些坐不住,她比較關注的是什麽時候能見到幻姬。蘇逸始終一副淡淡的樣子,似乎眼前的絕美景致都不能打動他一般,蘇逸所關注的也和邵媛一樣,都為幻姬而來,蘇逸離開書院來到此地就為解夢中之惑,此番奇遇不斷,也在意料之內,也許羅浮幻境便是解開謎題的一個渠道。


    “最後一輪的測試,便是身姿容貌了。”紅蕖微微笑道,“此番測試,隻有楊敏霍霜兩位姑娘入圍。”


    那些落選的姑娘,都紛紛失望下台來。


    楊敏身著一身湖藍錦緞衣裳,額頭上點有翠色花鈿,萬縷青絲綰成靈蛇髻,點綴明珠銀釵,麵容清麗出塵。


    霍霜的衣衫雖然是偏素淨的月白色,但是織物中參撚用珍珠之淚紡織而成的絲線,月華流波,而且還隱約有珍珠般的光暈。額間點有朱紅花鈿,青絲盤繞成的疊雲髻,點綴繁複寶石圍鈿,豔麗異常,美豔絕倫。


    單論長相身段,楊敏雖然是上乘之美人,但與霍霜一比較,明顯落敗了下來,堂下的觀眾對於比試結果心裏也略有了分曉。


    “此番比試,由倚翠樓所飼養的靈物翠鳳選出。”紅蕖手輕輕一揚,手中的荷葉便化為翠羽鳳凰,盤旋而出,在中庭內翩飛翱翔。


    “翠鳳為上古靈物,凡間幾時得見過?”何墨稱奇,目光追隨者飛翔的翠鳳。


    “翠鳳靈性,如能棲息於台上哪位女子的肩頭,此人便為此次中選花魁。”


    翠鳳盤旋了一陣,卻遲遲沒有落下,眾人暗想,此番姿容的比試高下立見,為何翠鳳卻遲遲做不了決定呢?


    翠鳳盤旋一陣後,便落在了楊敏的肩頭,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倍感驚異,除了紅蕖和蘇逸。


    翠鳳落於楊敏肩頭,楊敏卻像是早有預料麵容平靜溫和,看不出任何波瀾,而霍霜見此場景憤然拂袖離去。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楊敏隨紅蕖走入內室。


    邵媛也頗為不解,搖頭看著蘇逸。


    何墨也嘖嘖稱奇,解釋道:“相由心生,世人易被美豔皮囊所迷惑,但靈物卻能清晰分曉。那位霍霜姑娘的怨怒與好勝之心,反而讓絕色容顏蒙塵,可惜可惜。”


    何墨轉頭看了下始終古井無波的蘇逸,問道:“兄台以為如是?”


    蘇逸莞爾笑罷,點頭稱道:“靈鳳選美,也是世人所不能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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