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清廉見到當今皇上的親筆題字和朱紅色的禦寶,眼睛睜得跟銅鈴一般,臉上神色古怪之極,當場拜伏在地,大磕其頭咚咚有聲,口道:“吾皇萬歲。下官有眼無珠,將軍大人恕罪……恕罪啊……”


    段興智此前早已向地方發出昭告文書,言明擢升林鳳生為雲麾將軍以及禦賜寶扇行使欽差職權等諸般事宜,嚴辭告誡地方官須清明廉潔,若逢其人蒞臨務須禮敬配合,是以牛清廉一見寶扇便知林鳳生的身份。


    眾衙役見狀不明所以,呆呆的看著林鳳生,不知這文弱書生究竟是什麽來頭。


    林鳳生搖了搖折扇,道:“起來吧,大人以後可要明察秋毫,秉公斷案,切勿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牛清廉連聲稱是,又磕了幾個頭才敢起身,向一幹衙役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參見雲麾將軍!”


    眾人聽得一起跪下磕頭,可謂是誠惶誠恐,驚懼萬分。


    牛清廉當即命人打開了眾人的鎖鏈,看座奉茶,連連賠罪。空源、俞三白和龔明孝三人自恃身份,雖然心中著實惱怒,卻也不便與他一般見識,教訓了幾句也就罷了。


    陳鳳儀和郭仙兒等一眾女子卻不依不饒,將牛清廉滔滔不絕的請罪之言置若罔聞。郭仙兒口齒伶俐,能言善道,便由她代為出頭,隻聽她笑吟吟的道:“大人做官當真有些糊塗,依你如今這般做派,實非喜賧百姓之福。”


    牛清廉將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一般,連聲道:“下官該死,將軍恕罪。”


    郭仙兒清了清嗓子道:“既是如此那麽我便代雲麾將軍給你一點兒小小的鞭策吧。一來為那些曾經被你濫用私刑、屈打成招的無辜百姓討個公道,二來也好讓你長點記性,知道愛民如子的道理。”


    牛清廉和眾衙役理虧在先,況且林鳳生位高權重,哪裏敢抗辯,郭仙兒說一句便跟著說一聲“是”,待郭仙兒說完,才敢低聲下氣的道:“隻要能讓各位姑娘消氣,下官甘願受罰。”


    郭仙兒側著頭想了片刻道:“這樣吧,你定是曆來便愛濫用私刑,自己卻是從未嚐試過,那麽今日便也讓你嚐嚐這其中的滋味。你方才叫人對雲麾將軍用刑,可謂大膽之極,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便也對你施以夾棍之刑以示懲戒吧。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的手下嘛,每人重打三十大板、掌嘴五十下,就算是便宜你們了。牛大人,你以為如何?”


    牛清廉愁眉苦臉的道:“下官有眼無珠,聽信了小人之言,實是罪該萬死。多謝雲麾將軍手下留情,多謝姑娘賜罰。來人,夾棍伺候!”


    兩名衙役到刑具房換了新的夾棍,心中十分為難,卻也不敢出言求情,遲疑了片刻終於咬牙對牛清廉用刑。繩索漸漸收緊,直痛得牛清廉殺豬般大叫,接著眼淚也出來了。


    林鳳生、空源、俞三白和龔明孝四人徑自喝茶談笑,對郭仙兒的舉動不聞不問,正是想讓牛清廉體驗一下刑罰的痛苦與殘酷,日後推己及人,以法理服人。


    郭仙兒笑道:“牛大人現在知道滋味了吧,他日對人用刑的時候可得查問清楚點兒,莫要再糊裏糊塗的得罪了大人物。”


    牛清廉有氣無力的不停點頭,正所謂十指連心,十根手指同時受刑,其痛苦可想而知,到後來終於支持不住,求饒道:“請姑娘行行好,饒了下官吧,下官實在是受不住了。”


    郭仙兒道:“不行,須得待到繩子拉斷為止。”


    牛清廉苦苦求饒無果之下隻得咬著牙勉強忍受,全身痛得直發抖,額頭上大汗潸潸而下。


    夾棍上的繩索十分結實,方才林鳳生乃是以內力震斷了繩索,而牛清廉自是沒有這個本事的,兩名衙役使盡力氣夾棍仍是完好無損,牛清廉的十根手指卻被夾得直欲折斷,鮮血淋漓,一張老臉憋得通紅,已沒有力氣叫出聲來。


    林鳳生道:“算了,郭師妹你就別再折磨他了,我相信經過今日之事牛大人必會做個好官的,也斷然是不會濫用刑罰了。是不是,牛大人?”


    牛清廉痛得直欲暈倒,雙膝一軟又跪下磕頭,口中連聲稱是。


    眾衙役中隻有稍有官職的挨了板子,其餘人得以免去一番皮肉之苦,掌嘴之刑則一概免去。無不對林鳳生敬畏有加,大加頌揚。


    折騰了半天日已過午,林鳳生當堂一坐,將禦賜寶扇端放公案之上,說道:“牛大人,你可知道洱湖上有一個為害鄉裏的水鬼幫麽?”


    牛清廉戰戰兢兢地道:“知道知道,下官知道。水鬼幫人多勢眾,又占據了地利,下官多次派人前往剿滅,都以失敗告終,下官無能有辱使命,請將軍責罰。”


    龔明孝冷笑道:“隻怕那水鬼幫的匪首是你牛大人的好朋友吧,有了你這份交情,水鬼幫自是高枕無憂了,是不是?”


    牛清廉臉上變色,怯怯地道:“龔大俠,冤枉啊,水鬼幫真的很厲害,下官和屬下本領低微,實在不是他們的對手。雲麾將軍,你可要相信下官啊。”


    林鳳生微微一笑道:“好啦,牛大人你也不必假裝清高了,今日之事無論有何內情,統統既往不咎。你若再不盡不實謊言相欺,那我可要不高興了。”


    牛清廉心知再也無法隱瞞,隻得將實情一五一十的稟告。原來水鬼幫探子見林鳳生等人夜間遊湖,排場十足,誤以為是富商巨賈出遊,便生出了謀財害命之心,於是派出幫眾襲擊。


    豈知遇到了高手,險些全軍覆沒。大敗之下仍是心有不甘,又派人暗中探知了眾人落腳的客棧,買通牛清廉設下了這栽贓嫁禍的毒計。商定大肆勒索錢財,雙方五五分賬。


    眾人聽得直將牛清廉罵了個狗血淋頭,林鳳生雖然早已才道他與水鬼幫有勾結,但此時聽他親口說出來也不禁凜然心驚,將驚堂木重重一拍,怒道:“你身為地方官,卻不知自律,勾結匪類,謀財害命,當真是無法無天,你可知罪麽?”


    牛清廉膽戰心驚,跪下連連磕頭。林鳳生道:“此次本將暫且網開一麵,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既然你說縣衙的官差不是水鬼幫的對手,那麽我便請些幫手給你好了。你盡快率眾前去清剿水鬼幫的賊人,我他日路過若是再聽得這些賊人依舊為禍鄉裏,為你是問!”


    牛清廉初時聽得林鳳生問罪,還道今日性命難保,豈知乃是叫他去攻打水鬼幫,登時喜出望外,連聲稱是,當即命人準備酒席替眾人接風洗塵。


    林鳳生道:“不必了,我等還有大事要辦,即刻便要啟程趕往京師,聽候皇上的差遣。你隻需將我交待的事辦好,我便十分承情了。”


    當即派人叫陳其能前來,命他率領洱湖幫配合牛清廉清剿水鬼幫。陳其能未能跟隨前往威楚府平定匪患,不禁有些怨言,但心知林鳳生叫他與官府聯手實則是監督牛清廉,心想左右都是為民除害,也就隻得遵命。


    林鳳生道:“牛大人,陳幫主,我們這就要走了,你們二人這便開始商議部署吧,不必送了。”


    兩人躬身答應,送到大堂門口。


    出了大堂,俞三白見門口的柱子上有一副楹聯曰:“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負民即負國何忍負之。”想及牛清廉的所作所為,心中大是憤怒,一聲冷笑,拔出長劍隨手揮了兩下,柱子上木屑紛飛,楹聯登時稀裏嘩啦的碎落在地。隻嚇得牛清廉又跪倒磕頭,久久不敢起身。


    眾人出了縣衙,龔明孝道:“盟主賢侄,就這麽放過那個狗官,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郭仙兒也道:“是啊,那些死屍昨晚明明不是穿著這樣的衣服,他們卻故意換上漁民百姓的衣服,顯是想栽贓嫁禍於我們,用心當真好不陰毒。”其與眾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語,都有些憤憤不平。


    林鳳生道:“算了,經此一事他想必不敢再如此胡作非為了,暫且放過他吧。”


    俞三白道:“你為何不早些表明身份,害得我等淪落成階下囚。我們倒還沒什麽,隻是為難空源師兄了。大德高僧受此侮辱,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空源微笑道:“這也沒什麽,一切皆是虛幻,不動則不傷。鳳生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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