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郭仙兒道:“林公子,我仙毒教本是有言和之意的,你們素心門是什麽意思我就不知道了。今日先行告辭,若是有什麽事便到山下小鎮上的雲來客棧找我吧。”說著起身告辭。


    林鳳生見雙方怒氣正盛,此事一時難有定論,便也不加阻攔,說道:“既是如此,我便和兩位師姐再商量一番,到時我自會派人來知會姑娘。”


    郭仙兒點了點頭,深深望了林鳳生一眼,步履款款徑自出門。


    林鳳生和陳鳳儀也不起身相送,獨自坐在廳中,相對無言,各有所思。林鳳生暗自盤算該如何化解雙方的仇怨,陳鳳儀卻在暗暗惱恨郭仙兒,奇怪的是連自己也不知究竟為了什麽,總之絕非僅僅是出於仇恨。


    過了片刻洪彩英和俞三白相繼回入廳來,說吩咐的事都已經辦妥。俞三白端起茶碗便喝,一連衝了三四次水,想是掩埋屍體著實勞累。洪彩英卻是一臉不快之色。


    林鳳生知她必有心事,笑問道:“我等今日大挫吐蕃人的銳氣,師姐為何鬱鬱不樂?”


    洪彩英道:“我方才在回來的路上遇見郭仙兒這妖女,大搖大擺好不神氣,她說是師弟你答應放她下山的,可有此事?”


    林鳳生道:“不錯,是我讓她走的。”


    洪彩英道:“這妖女這麽多年來害死我們多少弟子,師弟你怎能這麽輕易就放她走呢?”


    林鳳生道:“師姐稍安勿躁,容小弟慢慢稟明。方才我和陳師姐已將本門和仙毒教結仇之事細細剖明,發現其中有許多過節有待商榷,冤冤相報何時方了,小弟主張和解,不知師姐意下如何?”


    洪彩英歎了口氣道:“既是這樣依你便是。郭仙兒和我們本是同出一源,鬧到今天這般田地說起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能揭過去當然最好。不瞞師弟說,和仙毒教的五年之約我已是倦了,亦或說是怕了吧。我也一直很想和解善罷,怎奈郭仙兒脾氣倔強,根本聽不進去。師弟出馬,這妖女便服服帖帖,我也沒有想到。正如俞大俠所說,師弟便是我們素心門的福將。”


    俞三白哈哈笑道:“要我說啊,這小子就是女人緣好,脾氣再大的女子遇上他都得低聲下氣、獻媚討好。”


    林鳳生無奈道:“俞伯伯您又來開玩笑。您也來說說,此事到底該如何處置?”


    俞三白道:“我瞧也不必多說啦,雙方和和氣氣的揭過去就算了。你們要她賠還人命,她也賠不出來了。”


    洪彩英道:“俞大俠說的是,那我即刻便派人去找她將話說清楚,叫她這便帶了手下的嘍囉回苗疆。”


    陳鳳儀道:“師姐,本門和仙毒教的仇怨就此了結自然極好,我也沒有什麽異議。但我與郭仙兒卻要再好好的比一場。”


    洪彩英大感不解,愕然道:“師妹,這又是為何?”


    陳鳳儀憤憤的道:“我便是瞧她不慣,明日我約她比武,她要是輸了須得在師父靈前磕頭認錯。你沒聽見,她方才說師父的壞話,可難聽了。你說是不是,師弟?”


    林鳳生一怔忙道:“是是,郭姑娘說話的確過了些。陳師姐要跟她比武,洪師姐若是答應,我這個做師弟的自然也不便阻攔。”


    洪彩英沉吟了片刻道:“好吧,既然師妹如此堅持,師弟也並不反對,那我還能說什麽呢,這便派人去找郭仙兒下名帖吧。”


    陳鳳儀喜道:“好,明日便由林師弟做公證,旁人一律不得觀看。無論誰勝誰負,比過即止,誰也不許再提起。”此話一出也不由得一陣茫然,若說跟郭仙兒比武是為了替死去的師父討回公道,自己卻又為何偏要師弟做公證呢?


    當即寫了名帖戰書讓紅蓮送往雲來客棧。今日退去吐蕃強敵,與仙毒教數十年來的恩怨也即將作出了結,眾人登時鬆了一口氣,坐在廳中閑談起來。


    紅蓮進來道:“師叔,外麵有人求見,說是皇宮裏的侍衛。”


    林鳳生道:“請他進來吧。”那侍衛已候在門外,未等傳喚便即進來,躬身道:“林公子,皇上密函。”說著將一個黃布小包雙手呈上。林鳳生識得此人,數日前的點蒼山武林大會隨行的五十名侍衛中便有此人在內,雙手接過道:“有勞了。”那侍衛恭維了幾句便即離去。


    林鳳生打開布包取出信件,這是段興智親筆密件,上雲威楚賊寇懾於堂堂義軍之威,猖獗之勢已有所收斂,當地百姓苦難稍抑,亦知人心不古,爾等此行艱辛,故原先約定的十日之期可酌情寬限。但仍須時時謹記民間疾苦,不可懈怠,事情一了速速返回,即刻前往滅賊,永絕後患。另外便是幾句客套和勉勵之言。既是密函隻需自己心知肚明即可,便也沒有將信上的內容告知餘人。


    林鳳生看罷密件心中大定,想必是流寇已聽到風聲有所顧忌,那麽威楚百姓便可少受幾日荼毒,寬限時日自是讓他盡可能的收納武林人士壯大義軍。


    眾人知道規矩誰也不敢多問,但見他臉現喜色也知並非壞事。林鳳生笑道:“陳師姐,比武需加些賭注才好玩,你明日跟郭姑娘賭什麽呢?”


    陳鳳儀撅起小嘴道:“你一口一個郭姑娘的,叫得好不親熱。她雖然跟我們同輩,但年紀卻比你我要大得多,隻怕你我的姑姑也做得了。你以後要叫我鳳儀師姐,不許再叫陳師姐。”


    幾人聽得忍不住一起笑起來,林鳳生道:“雙方仇怨自二十五年前而始,她那時五六歲,算起來她如今果然已是三十出頭了。”


    陳鳳儀點頭道:“可不是麽,她看上去青春貌美,年紀卻著實不小了。”微微一頓又道:“我沒什麽賭注可下的呀,師弟你來說吧。”


    林鳳生方才不過是隨口說笑,便道:“這樣吧,輸了的一方今後須得對另一方加倍恭敬,不得心存芥蒂,更不可能伺機報複。”他這麽說乃是防止兩人日後仍是對彼此耿耿於懷,以致於再次反目成仇。


    這時青蓮神色慌張的進來,向洪彩英躬身道:“師父,兩位師叔,不好啦,山中恐有猛獸出沒,有兩個樵夫受了重傷。”


    幾人聽得一起搶出廳來,隻見兩個鄉農模樣的漢子躺在地上,衣衫襤褸渾身是血,其中一人臉上血肉模糊,傷口的皮肉外翻,五官盡毀,麵目全非,一隻耳朵掉了下來,隻有少許皮肉相連。氣若遊絲,奄奄一息。另一人肚破腸流,雙目圓睜,卻是已然氣絕,但死前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死一傷,慘不忍睹。


    陳鳳儀見狀直欲作嘔,心中十分不忍,嚶嚀一聲捂住了眼睛。林鳳生也是腸胃一陣翻江倒海,忙暗提真氣極力按捺,皺眉道:“這是什麽猛獸所為,怎的如此厲害?”


    俞三白道:“看樣子是黑瞎子幹的。”洪彩英也道:“我看也是,這二人身上的傷口如此可怖,定是被黑瞎子爪子所抓。”林鳳生愕然道:“黑瞎子?”


    俞三白道:“就是大黑熊,據說這種畜牲眼神不大好,北方人便稱之為黑瞎子。看來我們有口福啦,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頓熊掌了。”說著伸出舌頭舔了舔唇邊,已有些饞涎欲滴。


    林鳳生向洪彩英道:“師姐,本門有會歧黃之術的弟子麽?”洪彩英道:“有,隻是這人的傷如此之重,不知道能不能救得活呢?”林鳳生道:“盡力而為吧。”洪彩英點點頭當即命人將重傷之人抬下去醫治。


    林鳳生又問道:“青蓮姐姐,你們是在何處發現這兩人的?”


    青蓮臉上一紅道:“回師叔的話,就在山腰的竹林中。方才我們和師父押送那幾個吐蕃人下山,回來的時候我突然內急,便到路邊的竹林深處去小解。突然聽到有人呼救的聲音,我跑過去一看便發現了這兩人,於是便招呼姐妹們將他們抬回來了。”雖然頗覺難為情,但師叔詢問隻得如實回答。


    林鳳生點頭讚許道:“人命關天,正該如此。然則你們看見傷人的猛獸沒有?”


    青蓮道:“沒看見,我們當時見這兩人傷得很重,也就沒來得及細查。”想了一下又道:“但好像隱約聽到不遠處有竹子響動,而且動靜還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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