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環顧四周,抱拳行禮道:“不知是哪位高人駕臨,還請現身一見。”此人能瞞過她們姐妹二人的耳目隱伏在側,足見武功不弱,因此無論這位所謂的高人是否尚在,仍是不敢缺了禮數。


    兩名女子屏息凝神等待了片刻,卻哪裏有什麽高人現身?青衣女子道:“看來這人已經走了,不必多作理會。”紅衣女子點點頭,將本已拔出的長劍還入鞘中。


    林鳳生暗暗好笑道:“高人不敢當,走卻是還沒有走。”當下不動聲色,折扇輕搖遊目四顧,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客店掌櫃驚魂未定,喘著粗氣罵道:“老子是說什麽也不會感激你這臭小娘的,今日大難不死……那是老子命大,要不是老子運氣好,早他媽不知給你殺了多少回了,還能活到現在麽!”他極度驚恐之下說話不免有些顛三倒四。


    青衣女子道:“哎,我說你這人,你的確是早就該死了,你能活到今日那是本姑娘慈悲為懷,這才一再手下留情的。我要是真想殺你,殺一回就足夠了,又哪用得著殺好幾回。”原來她並非要真的置掌櫃於死地,那橫削的一劍到脖頸便會收住,隻不過是要嚇一嚇他,好讓他對自己更增忌憚。


    林鳳生道:“店家,我就說這位姑娘會高抬貴手的,你作此無賴之行可有些不夠光明磊落了。這便帶夫人回房去吧,從今往後可要以禮相待。”他擔心兩名女子反複,便催促掌櫃的快些離開。


    客店掌櫃連聲稱是,但兀自有些不服氣的神色,心想:“你們也不過是一介平民,有什麽資格來管我,當真是狗拿耗子。”


    林鳳生折扇一抖,扇麵鋪開,露出了落款處“大理皇帝段氏禦筆”的字樣以及朱紅色的方形寶印,說道:“你若是以為旁人無權過問你們的家務事,那麽此事要請官府的青天大老爺公斷也無不可。倘若他日我再聽得你的荒誕之事,便隻好請你去衙門過堂了。”


    那掌櫃平日寫帳記事慣了,對文字十分敏感,雖然燈光甚是微暗,卻仍是將扇麵上的題字和印章看得一清二楚,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慌忙磕頭謝罪。


    紅衣女子與林鳳生相距稍遠看不真切,但已猜出其中必有蹊蹺,否則那掌櫃的也不致對此人如此敬畏,先是一陣詫異,接著便撇了撇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拉起青衣女子抱拳作別徑自去了,一句話也不再和他多說。


    次日用過早飯,林鳳生和俞三白便上了碧羅雪山。行得一程,道路漸漸變窄,兩旁都是淩亂的山石,剛好能容兩人並肩而行,不禁均自暗歎此地之險要。


    遠遠見道旁有一個火堆,青煙嫋嫋兀自未熄,圍坐著兩名女子,身上衣衫一青一紅,正是昨夜在山下的客店中遇見的兩人。


    兩名女子見了俞林二人一起站起身來,嘴角上有一粒黑痣的青衣女子道:“二位請留步,此山乃弊派重地所在,外人一律不得擅入。”紅衣女子手按劍柄,冷冷的注視著兩人。


    林鳳生行禮道:“原來姑娘是素心門門下弟子,如此再好不過了。在下和俞伯伯有事麵見貴派掌門人,還請兩位姑娘通融引見。”


    青衣女子目光閃爍,細細打量二人並不答話。紅衣女子道:“都說了碧羅雪山乃弊派重地了,你還囉嗦些什麽?我們掌門是從不見外人的,你們快走吧。”


    俞三白見兩名小輩女子如此蠻橫無禮怫然不悅,說道:“這碧羅雪山什麽時候成了你們素女派的私家重地了,有地契沒有,拿給我瞧瞧。要是樵夫藥農上山打柴采藥也不許麽?”


    紅衣女子道:“本派居於此山已曆百年,又哪用得著什麽地契了?若是樵夫藥農自然另當別論,可是兩位卻並不像是這其中之一啊。那便需要好好盤查盤查了。”轉而向林鳳生道:“喂,你功夫俊得很啊,昨晚在客店中與我姐妹二人為難,就知道你不懷好意,我們這一夜果然沒白等,你說這筆賬該怎麽算?”


    青衣女子見二人氣度不凡,心知絕非等閑之輩,連使眼色讓紅衣女子不可無禮。但紅衣女子隻作不見,似笑非笑道:“你們想要上山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將身份來曆一五一十的道來,不得有半句隱瞞,再向我姐姐誠心的說一句‘姐姐,在下知錯了,請您原諒’我便帶你們上山。”


    林鳳生微微一笑,折扇輕搖道:“昨夜你我三人合力調解,讓店家夫婦得以重歸於好,實是一件莫大的功德,姑娘就不要計較這些小節了吧。正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姑娘為難在下也就罷了,難道連我身邊這位前輩也要得罪麽。”


    若在以往要他向一年輕女子說一句致歉的話,他自然不會有半分推辭,隻當是年輕人之間的玩笑,但他此時已是大理國數萬義軍的盟主,一言一行無不關係義軍聲譽,自然也就不願再輕易說這種委屈之言。


    紅衣女子瞥了一眼林鳳生手中的折扇,笑道:“我才不管什麽前輩後輩呢,況且我也不怕得罪人。你這人說話文縐縐的,酸的人牙都快倒了,不過也算有那麽幾分道理。好吧,那本姑娘也就暫不追究了。隻是弊派向來不與達官貴人打交道,我勸你還是盡早請回吧。”


    林鳳生聽得她話語中的意味已明其理,暗忖道:“她見了禦賜寶扇便將我當作了王公大臣,是了,禦寶乃由篆文雕刻,尋常人自不識得。”當下收起折扇道:“我想姑娘是誤會了,此扇不過是一位故人相贈的信物,與在下的身份並無多大幹係。”


    紅衣女子道:“哼,你當我沒長眼睛麽,這扇子明明大有來曆,你卻故意隱瞞不說,居心不可謂不叵測,多半不是什麽好人。你們快走吧,若是本姑娘反悔了便走不了啦。”


    俞三白不由得氣往上衝,沉聲道:“你這小姑娘蠻不講理,也不知你師父平日是怎麽教導你們的。初次見麵便問東問西,可謂半點江湖規矩也不懂,快快帶我們上山。”


    兩名女子聽俞三白直斥師父教導無方,盡皆著惱,紅衣女子道:“倚老賣老,也不害臊,你也配來指責我師父麽?”唰的抽出長劍向那青衣女子道:“姐姐,這兩人大非尋常,多半是來與我們為難的,我們快將他們趕下山去。”


    青衣女子遲疑了片刻,咬了咬嘴唇,終於點了點頭,也拔出了長劍,與紅衣女子並肩而立。


    林鳳生見二女突然要上前動手,不覺有些不明所以,正待再解釋幾句,俞三白一拉他的衣袖道:“這兩個小女子處處透著古怪,不必與她們多言,我們還是闖將上去見了洪彩英再作計較。”


    林鳳生隻說得一聲“可是……”兩名女子嬌吪一聲“大膽!竟敢直呼掌門人名諱!”旋即劍走輕靈,一左一右攻了上來。


    隻見二女劍法頗為純熟,身法也是極為迅捷,但在俞三白這樣的劍術名家和林鳳生這樣身負絕頂輕功之人看來,卻也是平平無奇、不足一哂。兩人不願與二女多做糾纏,各自飄身退開,遠遠站定。


    俞三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叫道:“胡鬧胡鬧,你們素心門這是什麽待客之道!”


    兩名女子見俞林二人動如疾風倏來倏去,身法之快乃從所未見,不由得吃了一驚,哪裏還敢再行進逼,四目相對暗暗咂舌。


    紅衣女子道:“我們素女派本來就沒有什麽待客之道,對於我們而言世間隻有敵人對頭和陌生人兩種人而已。若是在別處遇見你們二人便算是陌生人,我和姐姐連話也不會和你們多說上一句。”


    話鋒一轉又道:“但現下你們擅闖本派重地,還出言指責我們的師父,那就是我姐妹二人的對頭,就算我和姐姐拚著性命不要,也不會讓你們踏上碧羅雪山半步。”說罷望了望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微微點頭,以示嘉許。各自橫劍當胸,擋住上山的道路。


    俞三白無奈道:“兩個小姑娘不識好歹,怎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怎可……”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目光謝謝下垂盯著地麵一眨不眨。


    林鳳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不由得臉上微微變色。隻見兩名女子身後的草叢中遊出數條青黑色的小蛇,蛇身細長,頭部作三角之狀,這種蛇當地人稱之為“青竹梭”,劇毒無比。幾條小蛇遊到距離二女尺許處便即一齊停住,仿佛有人暗中驅使一般,吐著紅信昂首盤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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