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個較為開闊的石台,兩名漢子在台上迂回遊鬥,打得難解難分。其中一人手揮單刀,猛砍猛斬,正是那吹角的漢子;另一人身材高大,後背駝起,使一根烏鐵短棍,攻守從容,顯是武功較吹角漢子為高,自是對方馬幫的好手了。


    兩邊各有五六個趕馬漢子,個個咬牙切齒、摩拳擦掌,見俞三白到來,俱是精神一振,***拱致意。俞三白微微點了點頭,卻並不出手幫那吹角的漢子,臉露微笑,隻是遠遠地看著。


    兩匹頭馬將鼻子吹的呼呼直響,前蹄不停地刨著道上碎石,亦是大有一較雌雄之勢。


    林鳳生心道:“此地如此險峻,一個失足便有性命之憂,該當勸他們快快住手才是。”當即朗聲道:“兩位快快住手,不可再打了。既然狹路相逢,該當商量如何避讓才是啊。”打鬥的兩人恍如不聞,一招緊似一招,毫不相讓。


    對麵有人叫道:“那還用商量麽,你們退回去,讓我們先過!”


    這邊一漢子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是我們先過來的,你們退回去!”


    對麵又道:“你可知道我們是哪家幫的麽,我們運送的可是官家的物資。”


    妙家馬幫有人道:“好神氣麽,老子知道你們是楊家幫的,又有什麽了不起了。”轉首對另外幾名漢子道:“兄弟們,楊家幫的幫主叫什麽來著?”


    一名漢子扯著嗓子大聲道:“叫楊二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妙家幫的人一起哈哈大笑。


    楊家幫的人見對方對幫主如此不敬,氣急敗壞地道:“小子,休要逞口舌之利,我家幫主和蘭溪郡的郡守大人乃是好朋友,此次我們運送的便是郡守大人的物資,誤了行程叫你等一個個都惹上牢獄之災。”


    忽聽一人朗聲道:“我道是誰這麽大口氣,原來楊二拐的嘍囉。楊二拐是郡守大人的好朋友怎麽了?論起輩分來老子還是郡守大人的遠房表叔呢?哈哈哈。”


    隻見妙樂繞過頭馬,大步走來,向俞三白拱手道:“原來前輩已先到了。”說完臉上微微一紅。


    俞三白微笑點頭,伸手指了指石台。那吹角的漢子漸漸落於下風,一連遇了好幾次險招,俞三白之意乃是要妙樂及時阻止他再鬥,以免有所損傷。


    妙樂會意,向那漢子高聲道:“來順,退下,待我來會會楊家幫的高手!”那漢子早已額頭見汗,自是求之不得,虛劈一刀,抽身跳下石台,退在一旁。


    妙樂躍上石台,單刀一豎,立了個門戶。那駝背大漢並不進招,說道:“妙老二,你怎的不講道理,一上來便講打麽。”


    妙樂冷笑道:“誰他娘的不講道理了?你強行占道卻來欺負我幫中弟兄便是講道理了麽!”


    駝背漢子又道:“那是你手下出言無狀,什麽難聽的話都罵盡了,我自是忍無可忍。”


    妙樂心知自己這幫弟兄大都出身市井,口中自是說不出什麽好話來,當下將話鋒一轉,道:“方才我們吹角探問,難道你們楊家幫一個個都是聾子麽,卻來怪我的弟兄,當真是豈有此理。”


    那大漢道:“我們的大鈴發了瘋,把號角顛到崖下去了,我們以呼聲相應你沒聽見麽?”(雲南一帶馬幫稱頭馬為大鈴)


    妙樂道:“我沒聽見什麽呼聲,隻聽見幾聲猿吼鳥叫。你們明明聽見了我們的角聲,卻為何還強行過來?”


    駝背漢子怒道:“妙老二,我勸你嘴裏放尊重些。雖說你妙家幫人多勢眾,可我楊家幫卻也未必怕了你!都說是那該死的大鈴發了瘋,你還待怎樣?大鈴上了鳥道,其他的還攔得住麽!”


    妙樂道:“你倒是還有理了,你們不就是仗著有官家撐腰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姓妙的也是不懼。要打便打,不打便讓你們的人乖乖退回去。老子還要趕路。”


    江湖中人把麵子看得極重,駝背大漢雖覺理虧,卻哪裏肯輕易服軟,鐵青著臉道:“講打麽,難道怕了你不成。”更不多說,提起鐵棍當頭便砸。


    妙樂舉刀一封,當的一聲隻震得虎口隱隱發麻。隻聽得叮叮當當之聲不絕,轉眼間兩人已拆了七八招。妙樂叫道:“牛三弓,武功長進不少啊!這幾年倒也沒白活。”


    這駝背漢子姓牛,乃是楊家馬幫的大鍋頭,幫主楊二拐的拜把子兄弟,隻因從小駝背,上身前曲如弓,得了個外號叫牛三弓。


    牛三弓罵道:“少囉嗦,看招!”鐵棍一揮,攔腰掃到。


    妙樂弓腰縮腹,單刀徑削牛三弓手腕。牛三弓鐵棍一收,右手來奪妙樂單刀,妙樂手腕一抖,單刀舞成一個圓圈,風聲虎虎,真可謂是水潑不進,牛三弓若不變招,便是將手指自行撞到刀鋒上去,立時便有斷指廢掌之禍。


    牛三弓暗罵一聲,隻得將手縮了回來。隻見白光一閃,妙樂單刀已跟著當胸刺到。牛三弓一咬牙將鐵棍一探,使一招直搗黃龍,直戳妙樂小腹,棍長刀短,妙樂隻得退了一步。哪知牛三弓一招得手,一搗再搗,翻來覆去隻是這一招。


    他每使一次直搗黃龍,妙樂便退一步,他一連使了四次,妙樂便退了四步,退到第四步後腳已踏上懸崖邊緣。


    俞三白一直在旁默默地看著,見牛三弓這近乎無賴般的打法,不禁搖頭莞爾。


    林鳳生見妙樂遇險,卻是心急如焚,暗道:“隻要那人鐵棍再這麽一戳,妙大哥豈不是要掉下崖去麽,這可如何是好。”眼見牛三弓第五次故技重施,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妙樂也是又驚又怒,大喝一聲撒了單刀,使一招順水推舟,身子滴溜溜轉了一個圈,抓住棍頭向外一帶,牛三弓收勢不及,龐大的軀體直向崖邊跌去,妙樂借著這一帶之勢已躍回到石台中間。


    楊家幫眾人見馬鍋頭傾刻間便有粉身碎骨之禍,直駭得麵如土色,一起失聲驚呼,紛紛搶上。但人人自知武功低微,要救馬鍋頭那是僥幸妄想,此舉不過以盡人事罷了,卻也是誰也不肯落後。


    隻見人影一晃,俞三白飛身上了石台,揪住楊三弓的後領,將他從懸崖邊上提了回來。身法之快,令人咂舌。牛三弓隻道自己此番必死無疑,早已嚇得心膽俱裂,不由得像爛泥般萎頓在地。


    心知能在間不容發之際出手相救之人實非泛泛之輩,待得驚魂略定,忙掙紮著雙膝下跪,向俞三白叩頭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俞三白不答,隻隨口道:“舉手之勞,不必太過記在心上。”


    楊三弓一連磕了三個響頭,道:“前輩舉手之勞便讓在下得保性命,實是在下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以後但凡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前輩隻管帶個信來,楊家幫上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牛三弓話音剛落,隻聽那吹角的漢子道:“我道你們楊家幫的人隻是耳朵不好使,原來眼睛卻也是瞎的。竟然連書劍雙絕俞三白大俠也不識得,當真是枉自為人了。”


    又有一人道:“俞大俠如此本領,哪裏有什麽地方用得著你,我看你給他老人家提鞋倒還差不多。”


    牛三弓聽得出手相救的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書劍雙絕俞三白大俠,不禁肅然起敬,對妙家幫眾人的冷諷熱吵充耳不聞,又躬身拜了下去。


    妙樂轉首對兩人怒目而視,兩人還待再數落幾句,和妙樂目光一觸,便不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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