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的火燭,燃燒的火旺。


    這十個人都是神情肅穆的盤膝而坐。每個人在聽完這些隱秘之後,心中的滋味都不是很好受。白林雖然剛剛知道自己的水羅訣第六層邁進了,自己很高興。但他知道,在這位長眠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先祖麵前,自己真的不算什麽。


    “留一線清明在靈台。”白一俠走動著自己這身骨頭組成的軀體,在他自我感覺中,這還靈大陣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


    白一俠看到十人的靈台放空,他那閃爍著火焰般光芒的眼孔中,猛的射出一股煞白的精芒,猶如一股浪打過來,每個人的靈台在此時就像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但他們同時也是在這如浪花般地精芒席卷而過,自己的頭腦內,已經有了關於水羅訣的所有層次的修煉法訣。


    “此陣名為還靈大陣,需要一名修行人一半以上的精元才能夠去開啟,而我能夠去短暫的恢複靈識,應該是需求到另外一名修行人的一半精元。此時,我能感覺到這股精元快要支撐不住了。我能夠為你們做的,隻是僅僅能夠將這水羅訣這種法訣傳給你們。其他的一些法訣,需求的精元太多了。你們是我白家的後代,真想再多看看你們,能夠有一天能夠看見你們讓白家重新屹立在這秦洲之上。我這次已經不是沉睡了,很可能是靈識消亡。唉――我是看不到了!!!!”白一俠的雙眼中有些黯然,低頭看見這坐著的十個年輕人,嘴裏還是滿懷著希望的說道。


    “恭送老祖!!!!!!”白林率先抬頭,看見這位老祖的眼神,一種看透了世事,卻又不甘。他自己的眼睛已經有些濕潤了,嘴裏大聲地說道。


    “恭送老祖!!!!!!”剩下的十人也立即地說道。


    白一俠後方的先輩靈堂下有著五盞燈,就像一種不切實際的夢幻,它們點燃了這群年輕人心中的那份繼承下來的不甘


    青黑骷髏的右手逐漸停留在胸前,白一俠的靈識在逐漸的消退,像一場不避免的沉睡,他的那個看似猙獰的嘴,此時在白林的眼前,他始終覺得這白一俠是在笑。


    也許是一種看到後輩希望後的欣慰之笑,也許是一種無奈於後輩衰落而自己卻又無能為力的苦笑。所有的也許,都隻是一種猜測,而在白林的心中,白一俠的這個笑,更加傾向於第一種。


    而白一俠逐漸快要沉睡的靈識中,卻又是掀起了一場不為人知的回憶。他在此時才想,他忘記了問,也忘記了去做,他徹底在剛剛複蘇那一刻,他覺得內心歡喜,極力想去為族人做些什麽。而等到這股維持還靈大陣的精元快要耗費幹淨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起了一段能夠讓白家重新在這秦洲大地上的話語。


    “秦洲西南望仙村,千年之後望仙人。”


    這是當年白家老祖在他離去之後,想要去尋找自己修行道義之時,為白家後人所留下的一句話。就是因為這句話,白家不遠千裏來到了這裏,來到了這白家老祖出生之地安居,為了等到白家老祖的歸來。並且,這一住,就是幾代人的延續。


    白一俠清晰的記得他父親臨死之前跟他說過的話:“一俠,等你到了爹這一天,你就留在那還靈大陣裏。你要將我火化,避免仇敵使用秘技跟蹤於此,讓族人遭受浩劫。若是你有一天被後輩喚醒,你第一眼看到的那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我們白家再次崛起的希望。你一定――一定要記得!!!!”


    滄桑歲月已過,白一俠本以為自己忘了,可是就在自己快要再次沉睡的時候,自己突然間想起來了。


    他想去看清楚,這第一眼看到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那麽地極力想去看看,在他靈識中已然浮現了那個人的麵孔,他想再去看看,他已經辦不到了。


    “是――你――”


    白一俠的那根青黑的骨節長指,微微向上移了一點,靈識在消散之時,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這具骷髏中發出。


    隻是,誰也沒有瞧見,那一指裏的那個人,就是站在最前麵的白林。


    這個聲音在這個靈堂內,並沒有人注意。隻是在這骷髏沒有任何精光發出的時候,眾人才在這寂靜的墓穴中明白,這位短暫複蘇的老祖,恐怕已經是沒入空虛之中。


    “恭送老祖!!!!!”


    眾人再次的發出一句呐喊,這股聲音同時也是在他們的心中發出。


    墓穴外,清風迎迎。


    青鬆冠影之下,一塊平坦的石塊上,此時是盤膝而坐著兩個人。


    一位是青衣長袍加身的中年男子,眉角處是透著一股堅毅,麵部有些喘息,還有著一些紅潤,但這種紅潤明顯不是一種興奮的感覺,而是一種消耗過度後的虛脫症狀。但他的身軀堅挺,盤膝如崖盤之鬆。


    這位男子就是白佑常。


    而坐在旁邊的一位,則是遠觀如同是一棵枯幹的老鬆。雖然曆經風雨,卻又如何也不蕭然倒下。一眼瞧見,這麵容是形容枯槁,整個身軀透露著一股行將就木的耄耋老人,身披著一件與四周不同色調的紅袍。但這僅僅是一瞥而已,他那稀鬆眉毛下是皺皮四起的眼眶,而眼眶中卻是透著一股矍鑠的犀利眼神。仿佛這一眼看過去,就是人的前世今生,都不會逃脫這雙眼的觀察。


    這位老人就是曾五。


    “白族長,你這次下的本兒可夠大啊。老夫是由衷的佩服。老夫一輩子瞧見了太多的那種特立獨行之輩。我敢說,你若不是這一族之長,你這一生估計是比我還要走的遠呢。”曾五伸出右手,眼睛中細細打量著這位族長,在剛剛還靈大陣需求靈力最為強烈的一瞬間,他那拚了命的性子讓自己也動容了,還暗自出手多幫了他一下。


    “曾老言重了。我也是為了白家的延續啊。山雨欲來,我自己能夠全身而退,但這些小輩怎麽辦呢?這還靈大陣是我白家的先輩墓穴,讓他們跪拜一下先祖也好。也許,這也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的祭祖了。”白佑常右手捏訣,身體內不斷地在吸取著手中中品靈石的靈力,迅速地恢複著剛剛耗費過度的身體。他自己本身是一個修行人,他耗費的是自己的精元,還靈大陣需要的精元在剛剛一下子吸收的過猛,差點讓自己的身體受傷,而幸虧曾五在關鍵時刻幫了自己一把。


    水羅訣的九層之下,也包括第九層。


    修煉的人們都是靠靈力的加持來讓自己的攻擊變的更加迅捷。當然,這世上有很多的法訣可以讓人修煉到第九層之後。在自己還沒有跨過這道坎的時候,自己的身體一直是需要靈石來補充靈力的。但過了這道坎,身體內所消耗的就不是靈力了,而是精元。


    精元乃是靈力與自我身體合二為一,簡單的說,就是靈力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具身體的各個地方,並且形成了一個自我運轉的循環過程。


    在這個過程的結束之後,體內的丹田之內就會出現一股精元,並且隨著自己的功法修煉,這股精元會不斷的變化,最終會讓這個修煉者得到一個成為真正修行人的契機。


    “白族長不必言謝。我既然選擇在這裏出現,我就已經想清楚了。人這一輩子,從哪裏走出去,就要從哪裏走回來。我是一個將死之人,這一點,我早就說過。這裏是我曾經的故土,我不會再離開了。即使是死了,也會是死在這片土地之上。”曾五點點頭,發黃的手掌貼近身邊的泥土,輕輕碾著,嘴角處有著一股從容的微笑,緩緩道。


    “還有一點,請白族長放心。我不會去探訪你這白家先祖的墓穴。雖然這裏已是凋風四蔽,荒草叢生,但在我看來,這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跟著還靈大陣都是環環相扣,暗藏玄機。我隻是感歎這位布陣的人,真是巧借天地變化,內裏也是自有乾坤。他們這一群小輩進去可能無事,我輩修行人進去,若是修為不足以超過布陣之人,非死即傷啊!!!”


    “這――曾老您真是慧眼如炬。此陣乃是我白家先祖布置,其中用意,我也不清楚。隻是上輩傳下來的規矩,不到族中生死存亡的時刻,不能夠輕易地去打開陣法。這陣法隻有我白家修行人才能去打開。但我白家這幾百年來,逐漸衰敗,族中如今修行到我這個地步的,僅我一人而已。所以,我才請您來相助一次。實在是懺愧,但卻又是無奈。浩劫將至,這些小輩都還沒有真正的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樣的?年輕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經驗上不幸。”白佑常眼睛的精芒一閃,像是被曾老的話語給震住了,但在片刻後,口中傳來一句輕歎。


    “人快死了,看這個世界也許就更加地清晰一些。家族傳承,哪有千年不敗的,無論多威風八麵的家族,等一個千年,也便沒落退出了曆史的舞台。你也看開點,這對你的修行有益。有時候的心靈束縛,不如放開心懷,感知天地。天道無情,我輩修行人,到頭來,也不過是這天地之中的一抹煙雲。隻是,看誰飄的更遠而已。而我,隻是終於飄回來了。”曾五抬起頭,望了一眼這巨無邊際的天空,看到了層層雲彩在緩慢移動,手中的泥土已然成屑,悄然從他的枯老指縫間流下,隨著風吹遠。


    “也許過分執著對修行不是好事,但我沒有選擇。我要守護我的族人,即使是死,也要去用盡最後一份精元來守護。據我得到的消息,龍王嶺的三隊人馬已經出發,他們的中間有很多接近第九層的人群,而且都是那種傷敵七分,自損三分的搏命之徒。他們遲早會來我望仙村的。他們想要統治龍王嶺以南的地方,我望仙村是他們必除之地。殺一儆百,這個道理,我是懂的。他們肯定會第一個拿我望仙村來開刀,旁邊的一些勢力早就龜縮一起,或者已經投靠了龍王嶺的勢力。況且,我望仙村本來就與龍王嶺不和,這一戰,不可避免。”


    “你若放心,族中的靈石一半給我,我去阻攔他們三天。”曾五回過頭,望著白佑常,神情莊重的說道。


    “您此話當真???”白佑常一愣,說道。


    “當然。”曾五點點頭。


    “那您不選弟子了嗎?”白佑常又問道。


    “在這場浩劫中活下來的人,就可以成為我的弟子。”曾五站起身,望了一眼白家墓穴,堅定的說道。


    “這是第五倉庫的鑰匙。您拿好,所有的靈石都在那裏。您給我留了三天,我會好好的在族中做好準備的。”白佑常聽完,也不再猶豫,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扔給曾五,說道。


    “自從出了曾家,我好久沒有打過伏擊了。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大幹一場。”曾五接過鑰匙,脖頸處一扭,一聲脆響,身體仿佛複蘇了一般,臉部也煥發出一股驚人的生機,口中傳來一句瀟灑興奮的語句。


    “我走了。三天,最多三天。”緊接著,曾五雙手一拱,身影一閃而消失,隻是留下這麽一句話。


    “我會好好的準備。您一定要活著回來!!!!”白佑常神情肅穆的對曾五消失的那個方向一個深深地鞠躬,對這位亦師亦友的老者,大聲的說道。


    站在青鬆下的白佑常,看著這滿山的霧氣快要布滿整個大地,漸漸地遮住了明亮的光線,隻能看見微弱的光芒穿透霧氣而來。


    而墓穴中的十個人,卻是在短暫的失落後,瞬間對白一俠留給他們的水羅訣整部法訣的修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就連一向淡定的白林也是心中狂喜無比。大家在最後一致決定,將所有的火把聚集在一起,先出了這個墓穴再說。


    墓穴外的霧氣已經彌漫了整個大地,白佑常還是停留在原地,等著這裏麵的十個人出現。


    隻是,他眉眼中,已經透露著一股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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