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蒔這才發現,這大約是上回在陸哲家裏吃過的那家茶點。


    陸哲給覃蒔遞來一雙筷子的時候,伍老師剛好結束了對覃蒔的囑咐,掛斷了電話。


    接了筷子,覃蒔問陸哲:「覃英怎麽會有伍老師的號碼?」


    陸哲神色不變:「我沒有你爸媽的聯繫方式,隻有他電話。伍老師說要聯繫你家人的時候,我就給了覃英的號碼。」


    但覃英並不是一個思慮周全的熱情人。以覃英的性格,就算他知道覃蒔脫離危險了,也不會記得給伍老師打個電話告知情況。


    覃蒔問陸哲:「是你告訴覃英我脫離危險的嗎?」


    陸哲嗯了一聲。


    其實,也是他讓覃英給伍老師去個電話的。醫院的要求,隻允許一個家屬陪護,伍老師來了他就得走,覃英給伍老師電話,伍老師就會以為覃英的家人在這,他就不會特意趕來添麻煩。


    覃蒔夾了個蝦餃,在碗裏戳了戳。她突然問:「覃英帶我爸爸媽媽去的遊輪,是你給的嗎?」


    因為伍老師這通電話的提示,覃蒔突然想起了一些她過去覺得不合理,卻從未細細想過的那些與覃英有關的細節。


    不合理的串聯之下,一個被層層掩蓋的事實浮出水麵來,與覃爸覃媽被覃英迅速拉走的那天晚上所對應的,還有嶽致的突然到來。


    那個時候,嶽致曾提到,他會提前過去接覃蒔,是因為怕被陸哲截胡。但當晚,包括後來的很多天,陸哲卻都沒有再聯繫她。


    那個下午,原本是要一起吃飯的,但他突然爽約,說有事情需要辦。


    可明明在接到這個信息的上一刻,陸哲還在確認她的人在哪裏。知道她在附近的圖書館,陸哲隻回了一個好字。


    所以,他應該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什麽事情。這個事情改變了他的行程,也改變了覃蒔和覃家其他人的行程。


    她當時怎麽沒有想到呢,跟陸哲和他們家有關的事情,就隻有嶽倩和陸啟的那樁事了。


    現在,嶽倩已經落網,時間剛剛好是覃蒔的小黑屋差不多要結束的時刻。


    聽到覃蒔的問題,陸哲的唇角有了微微的上揚。他道:「是。」


    他知道覃蒔總有一天會猜到這些。她一向聰明,很多事情她都能很快的想明白其中的關節。但其實,陸哲也一直在期盼著這一刻。


    這不是他第一次向人表達善意,可這是他最純粹的一次善意。


    過去,他每一件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都必然隱藏著其他的深意。他喜歡利用弱點去控製人,也善於創造並施捨善意,以打動的方式去控製人。


    但這一次不一樣。他沒有想要得到或控製,他甚至想,如果覃蒔沒能猜到,也不用讓她知道了。


    可原來,他還是期盼著有一天她能知曉並理解他的善意。


    午後的熱浪中,窗外的蟬鳴和鳥叫聲此起彼伏。或許是因為那熾烈的熱,陸哲莫名有了幾分忐忑。


    他應了聲是,覃蒔卻沒有立即回應他。


    他突然不想聽到覃蒔的任何回應。


    他害怕會聽到一些他未曾準備的話語,就像那一次,占滿她房子的快遞隻是因為他想要聽見她的聲音,但她卻問他「我好不好玩」。


    陸哲扯開筷子,避開覃蒔的目光道:「吃吧。」


    「是因為那個時候你遇到了什麽危險嗎?」覃蒔問。


    他沒有吭聲,沉默地吃了起來。


    在這一刻,覃蒔突然意識到,這個人與她用思維導圖研究著人物關係的那個人並不一樣。他沉鬱又冷漠的表象下,還有一顆並不徹底冷酷黑暗的心。


    或許應該這麽說,她從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在用正反兩種截然不同的有色眼鏡看待著這兩個陣營中的不同人。她其實並不如她自己所想像的那麽公平公正。


    這大約才是她總會過河拆橋的真正原因。


    覃蒔低聲道:「對不……」


    她還沒說完,門砰地一聲打開了。


    第87章 無底洞


    一個瘦高的身影一邊扣著白大褂一邊風風火火的往裏沖。


    這人將一頭大捲髮用一個黑色皮筋鬆鬆係在腦後, 模樣瞧著十分爽利。等人走近了,覃蒔看清了她的工作證。女醫生姓蔣,大約是她的主治醫生。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 我姓蔣, 」將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摘了下來,蔣醫生邊戴邊道, 「需要給你做個簡單的檢查。」


    病人甦醒後,循例是要做個簡單檢查。覃蒔很配合,蔣醫生這邊做得更快。


    量血壓的時候, 蔣醫生突然開口:「你男朋友挺霸道。」


    覃蒔:「?」


    陪床的隻有陸哲, 估計是誤會了。


    還沒來得及解釋, 蔣醫生又說話了。仿佛不吐不快,蔣醫生沒管她的反應,自顧自道:「我們醫院的床位一直都很緊張, 雖然也會安排人住走廊,但像這種已經安排好床位但人去住走廊的,可是第一次見。」


    覃蒔沒聽懂蔣醫生在說什麽, 倒是一直冷眼沉默在旁的陸哲說了話:「你應該出去跟這床位的人說。」很冷的語調,很不客氣的語氣。


    蔣醫生好笑:「說的好像我們不知道是你給了錢一樣。」


    轉頭見覃蒔似乎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麽, 蔣醫生便簡單將事情說了一遍。


    醫院的床位一向緊張,單人病房因為一些問題最近都沒有開放, 所以覃蒔就住進了這間兩人間。兩人間裏原本還住著一個醫院的老病號,但那人自己跑走廊上住著了,可床位還掛在那人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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