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澤被帶到了單獨的刑房。


    獄卒按照晏九黎的命令,把他綁在了刑架上,四肢都被固定住,逃無可逃。


    晏九黎淡道:“本宮問的問題,不管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回答不上來的會挨一頓鞭子;回答上來的,本宮饒恕趙家一條性命,這個人選可以由你來決定。”


    趙長澤心頭一沉。


    聽到這句話,他並沒有幾分高興,因為這樣的誘惑,必然意味著她問的問題難度很大。


    家人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裏,這不是福氣,而是一種折磨。


    晏九黎沒理會他的想法,淡漠開口:“刺殺本宮的行為,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受人指使?”


    趙長澤沉默地垂眸,正在心裏猶豫著該不該說出真相,耳畔忽然響起尖銳的破風聲,隨即淩厲的鞭子甩到他身上,劇痛如刀割。


    獄卒粗暴開口:“***問話必須立刻回答,不得拖延!”


    趙長澤疼得臉色發白,輕輕吸了口氣,很快回道:“是我自己的主意——”


    “打。”晏九黎言簡意賅。


    獄卒掄著鞭子,狠狠抽了上去。


    趙長澤忍著痛,硬是不吭聲。


    晏九黎也不說話,待到趙長澤挨了十幾鞭,她抬手示意獄卒停下,然後問道:“你假扮成侍女模樣混進丞相府,是怎麽說服榮王妃答應的?你許了她什麽條件?”


    這個問題顯然容易回答。


    且比起榮王府的生死,趙家人能活命更重要。


    趙長澤隻沉默片刻,就緩緩開口:“榮王妃本就怨恨你護著蕭清河,讓福安郡主處境變得艱難,說服她配合很容易。我隻承諾不管發生什麽事,都牽扯不到她的身上,她就答應了。”


    根本無需承諾什麽好處。


    榮王府世子被打,以及福安郡主在蕭家所受的屈辱都跟晏九黎有關,榮王妃對晏九黎的憎恨和厭惡不比趙家人少。


    趙長澤扮成侍女混進去,得手的希望很大,就算真有萬一,也不會有人懷疑刺客會是一個侍女。


    榮王妃隻是個內宅婦人。


    她對裴丞相、刑部尚書和晏九黎的洞察力一無所知,她以為趙長澤是個男子,東窗事發之後,裴丞相隻會從男子身上去查。


    就算知道刺客是趙長澤,晏九黎也隻會追究趙家的責任,不會聯想到榮王府。


    或者一旦晏九黎死了,皇上都會感到慶幸,到時候趙長澤不但不會獲罪,甚至有可能得到恩賞。


    隻是她到底錯估了晏九黎。


    晏九黎聽到他的回答,似是並不意外,隨即又問道:“本宮的生母是誰?”


    趙長澤一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說什麽?”


    晏九黎平靜地重複一遍:“本宮是生母是誰?”


    趙長澤瞳眸微縮,震驚地看著晏九黎,像是詫異於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你……你的生母當然是太後娘娘……”


    晏九黎退後一步,轉身走出刑房:“打到他願意說出真相為止。”


    走出刑部大牢,晏九黎沉默地站了片刻,轉頭看向孟春:“派人去給榮王妃遞個話,她願意把福安郡主接回榮王府,從此別再去打擾蕭清河,昨日刺殺本宮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她的罪責。”


    孟春點頭:“是。”


    晏九黎進了宮,直達崇明殿。


    裴祁陽正在崇明殿外當值,晏九黎看到他時,腳步微頓:“昨日影響了丞相大人壽宴,代我跟他說聲抱歉。”


    裴祁陽單膝跪地,恭敬地行禮之後,站起身道:“***殿下言重了。父親隻擔心查不到真相,讓殿下受了委屈。”


    晏九黎神色平靜,沒再多言。


    “進去通報一聲。”


    “是。”


    裴祁陽轉身進殿,如實稟報了***求見的消息。


    正在批閱奏折的晏玄景手上一顫,朱紅墨汁滴落在奏折上,覆住了“趙二公子罪不至死”上麵的“死”字。


    晏玄景盯著這本奏折已經看了好一會兒。


    今日早朝上,關於趙長澤刺殺***一事,有過短暫的討論。刑部尚書稟報了昨日調查結果,認為趙長澤刺殺***一事屬實,榮王府有配合的嫌疑。


    朝中大臣一番爭辯之後,都認為趙長澤不該刺殺***,這是無法饒恕的死罪,還有***手裏那份聖旨到底是真是假,如果趙長勝真是因為弑君而死,那麽國舅府此番被牽連,就是命中注定的結果。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宴玄景對此沒有給予明確的回應。


    下朝之後,他回到崇明殿翻閱奏折,發現為國舅府求情的寥寥無幾,僅有的一本竟然是顧禦史呈上來的,以至於他盯著奏折看了良久,遲遲不知該如何批複。


    因為他心驚地發現,不知不覺中,朝中大臣對晏九黎的不滿正在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習慣和接受,習慣她的行事作風,接受她離經叛道的行為。


    甚至連她私自帶兵抄家,根本不請示皇帝的荒唐行為,都沒人譴責彈劾。


    到底是大臣們懼怕她的作風,擔心被遷怒,還是他們真的認可了晏九黎?


    “皇上。”裴祁陽低聲提醒,“***在外求見。”


    晏玄景回神,放下朱筆,將被墨汁汙染的奏折合起放在一旁,淡道:“讓她進來。”


    “是。”


    晏九黎平靜地跨進殿門,走到禦案前,看著神色不虞的晏玄景,漫不經心地行了個禮:“給皇上請安。”


    晏玄景抬頭看著她,抬手指著旁邊的椅子:“坐吧,我們兄妹好好聊一聊。”


    晏九黎也沒跟他客氣,走過去坐下。


    晏玄景抬手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疲憊:“九黎,朕許久沒有平心靜氣地跟你說過話了,我們是兄妹,朕從未想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晏九黎淡道:“世事多難料,皇上沒想過很正常。”


    畢竟誰能料到一國之君對付一個公主,竟都能狼狽到如此地步?


    怪不得登基七年,三位王爺還好好的待在朝中。


    這般無能的皇帝,自古罕見。


    晏玄景當是沒聽出她話裏的意思,開門見山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朕,你想要什麽?”


    晏九黎看著他,神色平靜:“本宮想要你的江山,你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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