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裏,裴時衍忍不住眼眶濕潤。


    他在江黎的字裏行間看到了她的悲痛,她的無奈,她的苦楚。


    燙金色的字跡上還有她不小心留下的淚痕。


    裴時衍此刻的感覺比萬箭穿心還要疼。


    正如江黎曾經跟他說過,他永遠也不知道她當年受了多大傷害。


    直到此刻裴時衍才明白這句話的含金量。


    當時他覺得江黎自信開朗,工作能力又那麽強,她應該很快就能從失敗的婚姻裏走出來。


    沒想到她卻深陷泥潭,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選擇求助神明。


    裴時衍指尖顫抖地往下翻看。


    每一頁手抄經書後麵,都有江黎的祈禱。


    [大慈大悲的佛祖啊,如果我在這裏跪拜九九八十一天,你能不能讓裴時衍把兒子還給我,他是我的命,沒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佛祖啊,我每天都在抄經念佛,祈求你把我兒子還給我,為什麽我去醫院看他的時候,他還是不想看到我,你知不知道我很難過。]


    [這是我抄的第一百遍心經,我想忘記裴時衍,忘記我的兒子,重新生活,可是我怎麽都做不到,為什麽曾經對我那麽好的人,他卻告訴我,他從來都沒愛過我,大慈大悲的菩薩,求你告訴我,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為什麽爸爸媽媽不要我,我愛著的老公和兒子也不要我,那我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意義呢?]


    [今天是我待在這裏的第三十天,也是我肚子裏的寶寶三個月,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可是我真的害怕,她和他哥哥一樣,等我拚命把她生下來,她也不要我,我又舍不得打掉她,佛祖,我該怎麽辦?]


    江黎的每一句,每一個字,就像一把把無形的利劍戳進裴時衍心口。


    他光是看到這些文字,就能感受到江黎當時的處境。


    因為他的背叛,讓她失去了對生活的意義,失去了對人的信任。


    連肚子裏的女兒她都想過要放棄。


    到底有多傷心才會讓她有這種想法。


    那可是她喝了三個月的中藥才有的女兒啊。


    裴時衍指尖輕輕撫著江黎這些文字,似乎觸摸著當時痛苦的江黎。


    眼淚早就不知道何時,順著臉頰流下。


    喉嚨裏發出一個低啞的聲音:“黎黎,對不起,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原諒我。”


    向來不信神明的裴時衍,撲通一聲跪在佛像麵前。


    雙手合十,淚眼朦朧。


    眼神真摯看著佛像說:“我裴時衍今天在佛祖麵前發誓,今生今世我都會愛江黎一個女人,我會全心全意對她,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否則,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裴時衍跪在這裏許了很多願望,全都是為江黎的。


    夜越來越深,佛堂前的燭光也逐漸變得暗淡。


    江黎從師傅禪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後。


    裴時衍聽到動靜,立即起身走過去。


    眼神熾熱看著她:“黎黎,你怎麽樣?”


    江黎仰頭看著他,眼神再也不像剛才那麽無神,聲音很輕:“裴時衍,我們回家吧。”


    聽到這句話,裴時衍一直緊繃的心這才鬆了一點。


    他將江黎緊緊抱在懷裏,大手輕撫著她的頭,柔聲安撫道:“黎黎,往後餘生,我都會好好愛你,再也不會騙你,請你相信我,好不好?”


    江黎沒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淡淡說了一句:“我們走吧,明天我還要上班。”


    裴時衍靜靜看著她幾秒,然後牽著她的手說:“好,我們回家。”


    兩個人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多。


    小泡芙和裴子墨早就睡著了。


    江黎走進兒童房,分別在兩個孩子額頭上親了一口,輕聲說:“寶貝,媽媽會好好愛你們的。”


    她又盯著兩個孩子看了一會,才回到自己房間。


    從包裏拿出一瓶藥,擰開藥瓶,吃了一顆。


    她相信自己可以打敗心魔,她還有更美好的生活。


    江黎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回想美好的生活。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人推開,裴時衍走到她床邊。


    幫她蓋好被子,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啞著聲音問:“黎黎,要不要我陪你睡?”


    江黎在黑暗中看到裴時衍那雙黑亮的眼睛。


    眼神裏帶著濃濃的深情。


    隻是她已經分辨不出這個深情是真還是假。


    她輕輕搖了一下頭說:“不用,我可以。”


    裴時衍拿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眼神真摯道:“黎黎,這是我的心髒,此時此刻,它在為你跳動,如果你有什麽事,我這裏會很疼,請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


    聽著他的山盟海誓,江黎沒有一絲動容。


    她的心早就已經死了。


    再動聽的情話,她心裏都不會有一絲波瀾。


    她現在想的隻有一個,日子快點過去,等到一年結束,她就可以帶著孩子從這裏離開。


    江黎沒去管裴時衍,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靜下心來。


    後來,她不知道裴時衍什麽時候走的。


    也不知道有人在她房間來回走動,她的手上傳來針刺的疼。


    直到此刻她才疲憊地睜開眼睛。


    看到兩個虛晃的人影。


    見她醒了,裴時衍立即走過去,撫了一下她滾燙的額頭,低啞著聲音說:“黎黎,你發燒了,蘇景玉已經給你打上點滴,過一會就好受一點。”


    江黎燒的嗓子有些喑啞,“孩子們呢?”


    “我讓管家送他們上學了,我已經給你請假,你好好在家休息。”


    裴時衍拿著體溫槍給她測了一個體溫,看著居高不下的體溫,他有些著急。


    “怎麽還這麽高?”


    蘇景玉睨了他一眼:“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她體質本來就弱,哪那麽容易退下去。”


    “除了打點滴,就沒有別的辦法退燒了嗎?”


    蘇景玉壞笑:“有啊,上次你兒子發燒,江黎不是用溫毛巾給他擦拭,這個方法就很管用,要不你也試試?”


    裴時衍沒說話,隻是目光溫柔看著江黎。


    以江黎現在的情況,她又怎麽可能讓他擦拭身體。


    蘇景玉笑著拍拍他肩膀:“你好好陪著她,我先走了,大早晨把我拎過來,連個早餐都不管。”


    “你這爛醫術,我不揍你就是輕的,趕緊滾吧。”裴時衍踹了他一腳。


    蘇景玉拎著藥箱,意味深長笑了一下:“行,我就不打擾你們談戀愛了,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看到房間的門被關上,裴時衍這才彎腰親了一下江黎的額頭,輕聲說:“黎黎,這個高的體溫,我擔心把腦子燒壞,要不我幫你擦一下身體吧?”


    聽他這麽說,江黎嚇得連忙攥緊杯子。


    搖著頭說:“不用,過一會就退了。”


    看她這麽緊張,裴時衍不敢再提,笑著撫了一下她滾燙的臉頰。


    “好,我聽你的,我讓管家幫你煮了粥,我喂你吃一點,好不好?”


    “我現在不想吃,隻想睡覺。”


    “好,那就睡吧,我在這裏陪著你。”


    裴時衍把江黎摟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江黎高燒39度多,腦子有點暈乎。


    她已經分不清這是在夢裏還是現實。


    她有些發燙的指尖輕輕撫了一下裴時衍的下頜,嗓音沙啞:“裴時衍。”


    裴時衍垂眸看著她:“嗯,我在呢。”


    江黎盯著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看了半天,“為什麽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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